周宏说道:“提举常平司的粮食够是够,但臣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出现灾情,粮价上涨,提举常平司有充足的粮食放到市面上稳定物价,至于周知府说的借贷一事,臣完全不知情。”
周建德连忙说道:“陛下,臣句句属实,周仓在臣这里放了八万贯!臣这里有账目,臣有账目!”
“账目在何处?”
“就在后面书房。”
赵宁示意了一下,命人带着周建德去取。
不多时,账目便取了回来。
赵宁开始仔仔细细地看。
李召彦和周宏的钱自然不是一次性全部给交给周建德。
账目记录还是很清晰的,何年何月进账多少,利息收入是多少,在哪些县和村庄进的,都写得明明白白。
甚至还有一些账目十分残酷,例如襄阳府刘家村,刘二河因无法按时偿还利息,被迫将妻女卖到襄阳府怡红楼,换取一百贯,作为偿还。
还有一些账目是分红。
当然,更细的账目也有郭荣这样的地主商人以什么价位卖粮食,官府又明目上以多少价买进粮食,而官方账目上记录的又是多少,有多少放到了官员的口袋里。
赵官家冷冷瞥了一眼李召彦,道:“李召彦,你的奏札还在朕的文德殿内放着,你三番五次上书言民间之疾苦,朝堂诸公皆言卿乃国之栋梁,若不是朕亲自来一趟襄阳府,朕都以为你真的是忧国忧民的好官了!”
他又看着周建德,说道:“你奏札里的减免赋税,到底是减百姓的赋税,还是减地主、乡绅的赋税?”
阶级诞生之始,人与人的身份地位开始产生难以逾越的鸿沟。
奴隶制时代,奴隶主用最直接的方式规定奴隶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
杀一个奴隶,和杀一只鸡没有什么区别。
当人口和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天子和诸侯需要足够的税收和兵力,于是奴隶制开始瓦解。
最典型的就是三家分晋之后,赵国崛起。
自由农拥有了土地,成为诸侯国、王国和帝国的纳税人。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古典帝国的皇帝们开始动员这些自由农,为了帝国而战。
古典时代的帝国,诸侯王、世家和豪强林立。
例如东汉年间,豪强将农民圈在庄园里养着,农民跑到别的地盘去,无疑是给别的豪强增加实力。
谁敢跨越庄园的地界,不需要竞业协议,就可以处以极刑。
豪强不仅仅有生产资料,还有掌控舆论。
豪强说黑夜是白色的,那黑夜就是白色的。
农民是豪强们的生产工具,生产工具的唯一作用就是为豪强创造财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送到战场上做炮灰。
后来帝国皇权不断扩大,豪强和世家跟随大唐的灭亡而灰飞烟灭。
进入宋代,新时代的地方势力已经没有独立的军权、财政权和司法权,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直接控制农民。
于是,新的“豢养”方式出现了。
在这个不遏制土地兼并的时代,地主们只需要不断吞噬土地,使农民变成佃户,自己就能掌握田地租金的控制权。
然后将租金设置在一个精密计算的位置,使佃户们自己囤积的粮食永远无法有剩余,或者说吃到来年的四五月,就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