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点来讲,就算神野君死了,我也不会有多心疼。”
“所以,将‘暗中保护神野君’这种无关紧要的任务塞给镰鼬,刚刚好。”
清水荣一的嘴角这时抽了抽:“大蛇大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么个难以控制的家伙派给您做部下……”
“呵。”罗刹又冷笑了一声,“镰鼬那家伙可不是被派过来给我的啊。”
“他是被大蛇大人惩罚,被直接贬过来、硬塞给我的。”
罗刹伸出手指,指了指下方的地面。
“从我们法诛党的总根据地,一口气贬到远离总根据地、目前仍在艰难开拓据点的‘边缘地区’:江户。”
清水荣一一怔:“被贬过来的……他是犯了什么错了吗?”
罗刹忽地沉默了下来。
他抿了抿嘴唇,安静了几息后,幽幽地给出了一个相当简短的回复:
“……一个半月前,他因行动不够谨慎,险些被葫芦屋的人给抓到了。”
“葫芦屋……!”清水荣一两眼一瞪,紧接着喃喃道,“那怪不得被贬了啊……”
罗刹轻轻颔首,然后抬起手用力地揉捏了几下自己的后脖颈:“总之,现在能够将镰鼬这条疯狗给打发出去就好。”
“荣一,我稍有些困了,想去睡上一觉。”
“帮神野君筹集火油的任务,尽量早日完成吧。”
“是!”清水荣一俯低身子,对着身下的榻榻米说,“我待会就去派人操办此事!”
“嗯。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哦。”
说罢,罗刹扶着腰间的长阳正宗,在清水荣一的躬身相送之下,大步向茶室外走去。
就在他站到茶室的室门边上时,他的脚步忽地顿住。
“啊,对了对了。”
罗刹转过身,重新面朝清水荣一。
“差点忘记问了。”
“荣一,之前委托你去办的‘免除橘青登他们家的债务’的事儿,你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清水荣一快声且铿锵有力地答道,“在您下达此条指示后,我就在第一时间派手下将此事给妥善完成了!不仅交还了橘隆之的欠条,还将他们橘家以前所缴纳的还款给如数奉还。”
“嗯,很好。”罗刹轻轻点头,“那你之后记得多找机会和橘青登拉近关系。”
“像橘青登这种并非是一无所有,而是要才能有才能,要前途有前途的人,必须得细水长流,才能将他连身带心地笼络。”
“那这只怕是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将那个橘青登拉拢成自己人啊……”清水荣一苦笑。
“这倒是无所谓。”罗刹微微一笑,“对于橘青登这种水平的人才,哪怕是花上1年、2年、乃至数年的时间才能将其给拉拢,也是值得的。”
留下这句话后,罗刹一甩和服衣袖,拉开茶室大门,扬长而去。
……
……
端午节过后,平静且安稳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若说在端午节过去后,青登有碰上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那大概也就只有给返回水户藩的千叶荣次郎送行吧。
5月9号时,千叶荣次郎启程返回水户藩。
依着试卫馆和玄武馆、小千叶剑馆的交情,对于千叶荣次郎的离去,试卫馆这边自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
在千叶荣次郎启程回水户藩的那一天,周助、近藤他们都来给千叶荣次郎送行了——青登也在送行之列中。
青登对谦和有礼的千叶荣次郎很有好感。
在端午节那天,这位剑术界前辈不仅在与他的较量之中给予过他一些指点,还跟众人无私相授了他的武道经验……就凭和千叶荣次郎的感情,以及千叶荣次郎的这些作为,于情于理青登都想不到任何不来给千叶荣次郎送行的理由。
对千叶荣次郎的送行……整个过程都相当简单。
千叶荣次郎微笑着,跟所有来给他送行的人逐一告别后,便孤身一人地踏上了返回的水户藩的旅途。
兴许是因为想和青登说的话,都在端午节那一天说尽了吧,所以在和青登告别时,千叶荣次郎没有多言,只平和地跟青登说了句“之后再见了。”
此次一别,千叶荣次郎下次再回江户,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目送着千叶荣次郎离去的背影时,青登没来由得感到心潮腾涌。
端午节那天和千叶荣次郎的较量,给青登带来的最大收获之一,就是让青登的眼界霎时开阔了不少。
千叶荣次郎的强大,叫青登见识到了何为真正的剑术高手,以及自己目前还有多少的不足。
也不知等千叶荣次郎下次再来江户时,我的实力将会进步到何等层次呢……想到这,青登不禁百感交集地露出洒脱的笑。
除了给千叶荣次郎送行之外,这段时间便没再发生过什么要紧事。
时间,静静地流淌……
转眼间,5月中旬已至。
……
……
万延元年(1860年),5月15日——
江户,外国人居留地——
“这个就是夷人的庙宇啊……还是第一次见呢。”永仓仰视着前方的教堂,嘴中啧啧称奇。
“建得还蛮漂亮的。”和永仓并肩而立的原田,也在打量着这座教堂,“怎么里面没有香飘出来啊?夷人拜他们的神时不烧香的吗?”
“呜哇。”站在原田侧后方的藤堂这时怪叫了一声。
“藤堂,你干嘛?”原田朝藤堂投去疑惑的视线。
“没、没什么。”藤堂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只是有些被吓到了而已……刚才有个夷女和我擦肩而过时,我发现不仅她的头发是黄色的,连身上的汗毛都是黄色的……”
“真的假的。”永仓一脸震惊,“夷人的体毛颜色也和他们的头发颜色一样花花绿绿的吗?”
永仓、原田、藤堂3人聚在一块,热火朝天地接受着文化的冲击。这个时候,青登领着斋藤朝他们走过来。
“好了,别聊了。”青登没好气道,“快跟上,该走了。”
此时此刻,青登和他的这一众小伙伴们,正在江户的外国人租借地……即外国人居留地中。
在日本,人们习惯将租界称为“居留地”。
江户几乎所有的外国人,都居住在这片并不算太过广阔的居留地里。
在这些旅日外国人的协力建造之下,这片居留地已被他们成功地建设为一片极具西洋风情的街区。
放眼望去,到处是欧式风格的尖顶房屋,街边也竖起了不少很有西式路灯,在居留地的中央还建有了一座十余米高、相当气派的天主教教堂。
从江户的其余地区进到这片居留地时……会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因为是外国人聚居的居留地,所以此地最不缺的,自然就是形形色色的外国人。
在江户的其余地区难得一见的外国人,在这片居留地的街头随处可见。
时而能瞧见一名身穿礼服的绅士匆匆而过。
时而能瞧见穿着件精美蓬蓬裙的贵妇,打着只好像除了装逼之外就一点屁用也没有的小伞在那散步。
据青登的观察,居住在此地的外国人,成分挺杂的。
走在街头时,青登听到的语言就有英语、法语、德语等好几种。
街头上的外国人很多,日本人也不少。
不少日本人也在居留地内行色匆匆的,他们大多是被这些外国人雇来服务他们的翻译、侍从、护卫,或是跟这些外国人做生意的日本商人。
青登和他的小伙伴们此时为何会在此地?
个中原因也不复杂。
在青登和木下舞合力端掉那伙走私商,将“有人在江户囤积大量火油”的这一事捅给奉行所,这段时间奉行所和火付盗贼改一直在严查火油的买卖情况,并且鼓励民众举报揭发那些疑似被人给囤积了可疑物品的可疑场地。
就在今天早上,北番所接到了一封举报:在外国人的居留地里,看到有帮可疑人士,在一座小屋内进进出出。
一般而言,像奉行所官差这样的官人,在一般情况下进居留地办差都得走一串冗长的程序。
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早在许久之前,幕府就已和居留地的管理者协商过——为了打击这愈演愈烈的攘夷浪潮,将那些激进且疯狂的攘夷分子尽快全数绳之以法,奉行所的官差们进出居留地的条件放缓了非常多。
既然收到了民众的举报……那自然就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北番所町奉行薄井便派出了刚好没有啥要紧任务在身的人……即青登,前去居留地查看被举报的那处可疑场所。
于是,便有了现在青登催促正饱受文化冲击的永仓等人别闲聊了,赶紧跟上的这一幕。
“橘先生啊。”原田扛着他那杆包了枪鞘的长枪,稍稍加快了脚步,和青登并肩同行,“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吗?”
青登仰起头看了看四周的街景,然后从怀里掏出了薄井刚才亲手交给他的街道图:“还没呢,还得再走一段路。”
那座被举报的屋子,位于居留地的东北角,还得再拐过几处街角,才能见到青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哈啊……”原田这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片居留地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上不少呢……”
永仓、原田、藤堂、斋藤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来居留地。
而细细算来,此次则是青登第二次来此地——第一次来居留地,是首次和木下舞并肩作战、解决掉那伙靠拿人试刀的暴徒后,为甩掉突然出现的官差追兵,而绕进了这片充满异域风情的街区。
青登一行人排成一条一字长蛇阵,朝他们的目的地缓缓进发。
这个时候,又有一名姿态婀娜的贵妇,撑着顶除装逼之外屁用也没有的小伞,从青登等人的身旁款款走过。
这名贵妇的容貌、身材都相当出众。
除了一直以来,对男女之事都未曾表现过任何兴致的斋藤之外,包括青登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打量这名贵妇。
原田的动作最为夸张,贵妇都走远了,他还在那伸长着脖颈看。
待这名贵妇的身姿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范围内时,原田忽地发出了“嘿嘿嘿”的奇怪笑声。
只见他扭过头,压低声线,朝青登悄声道:
“橘先生,等忙完正事之后,我们一起来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在当游女的夷女吧。”
“夷女的身子骨看上去都挺壮实的,看上去很棒呢,一起去尝尝她们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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