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平宁、安适的氛围,让人很难想象这座城市在刚刚过去的一年里,遭受了无数的挫折、磨难。
激进攘夷派的滥杀滥伐;讨夷组不择手段的四处破坏;无业浪人的大量涌入导致治安极度恶化……
以青登为首的奉行所“三回”、火付盗贼改等各个治安机关的执法人员的通力合作之下,江户的治安状况大为改善。
讨夷组不复存在、因井尹直弼被刺而一度如火如荼的“激进攘夷运动”渐渐消停;不法浪人噤若寒蝉,纷纷夹着尾巴做人。
乍一看,光明的日子似乎已经来到。
然而……稍微有点眼力劲儿、有点大局观的人,都能看出和平远远尚未到来。
对于尹东大藏在今晨前来拜访时,所诉的部分言论,青登是持赞同意见的:时代正在大变。
日本国当下的时代形势,不仅没有丝亳要好转的态势,反而还有愈来愈糟糕、愈来愈血雨腥风起来的趋势。
尊攘思想目下在民间,乃至在官方都大行其道。
许多幕府宫员都是尊攘思想的推崇者——尤其是一桥派的人。
一桥派里相当一部分的人,对尊攘思想推崇至极。
像讨夷组的疯子们那样心存激进攘夷观念的狂徒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换了“马甲”,不再自称“攘夷志士”,而是打着天皇的旗号,开始自称“尊攘志士”。
他们获得了大义名分。
他们进化了,变得更加棘手了。
只要青登还在像火付盗贼改这样的治安机关一天,就迟早还会和这些思想激进的攘夷志……啊,不,现在该称“尊攘志士”オ对,迟早还会和这些人“打交道”。
不过,不论怎么讲,旧的一年都已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未来的一年,乃至更遥远的时光会发生些什么,这谁也说不清。
总之,先尽情地拥抱现在吧。
尽情地享受刻下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青登掏出他的怀表,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刚好20点整,距离1861年还有4个小时。
——说起来……似乎快到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一周年之际了呢……
青登若没记错的花,他是在1860年的1月12日魂穿过来的。
满打满算之下,青登确实是已在这个新世界里生活了近一年之久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青登的嘴角扬起类似于怀念的笑意。
此前的一年过得好快。
因刚魂穿过来而还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地跟在有马等人的屁股后面,突击仁义众老巢的那一幕幕犹在眼前。结果仅转眼的功夫,自己已经开始在和兄弟们一起庆祝新年的即将到来了。
此前的一年又过得很漫长。
仔细回想一下,在过去的一年里,青登真是认识了不少人,经历了不少事。
有了荣辱与共的部下,有了肝胆相照的兄弟手足,有了深爱的女孩。
破过凶杀桉、灭过恐怖分子、打过山贼。
青登的这一年,比常人的十年还要丰富精彩。
青登把怀表塞回怀里,抬起目光,视线逐一扫过眼前众人的脸庞。
原田又在吹嘘他肚子上的那条疤痕的由来。
斋藤一如既往地遗世而独立,默默吃面。
喝大了的近藤和永仓开始斗舞。
井上乐呵呵地当起了气氛组,给这2位尬舞的爷打拍子。
土方久违地露了一手,掏出不知从哪弄来的三味弦,配合着井上的打拍,给近藤和永仓提供背景音乐。
总司一边喜滋滋地欣赏近藤与永仓的舞蹈,一边右手面左手酒地胡吃海塞,时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爽朗笑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热闹光景,青登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几分平和的意味。
他感到自己的内心涌起一股异样的安定与充实。
青登抓过自已的酒瓶,豪饮一口屠苏酒。
辛辣的火线挟着特殊的快感,从口腔滑至肚腹,紧接着流遍全身,流遍四肢百骸。
青登决定在今晚放纵一次!喝它个不醉不归!
……
……
约莫三个多小时后——
试卫馆,食客之间——
“噜……噜……”
好像有什么声音。
“呼噜……呼噜……”
声音越来越响。
“呼噜……!呼噜……!”
听明白了,是打呼噜的声音。
不止一道,有好几道。有的音量大,有的音量小,此起彼伏的。
紧接着,继听见呼噜声,青登又闻到很臭的气味——是酒臭味。
在吵死人的呼噜声与臭死人的酒气的双重刺激下,青登的意识逐渐苏醒。
他随着一点点清醒的神智,缓缓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整个观野的黑暗,紧接着的是自己早就看惯的熟悉天花板。
毫无疑问,自己正在自己的被窝里。
——嗯……?我为什么会……嘶……!
青登试图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可脑力刚一运转,针扎般的刺痛便袭向他的大脑,进而传导至他的全身。
忍不住发出痛呼的青登,连忙抬手按住额头,并不断倒抽冷气。
冷气的冰凉起了一定的镇痛作用,将寒冷的空气一口一口地吸落入肚后,青登渐渐感到好受了一些。
——我怎么……会在床上?我不是……正在和伙计们一起喝洒吗?
浑浊的意识,凌乱的思绪。
痛得快裂开的脑袋,迟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思考,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可为了解开“自己突然出现在床上”之谜,青登还是皱紧了眉头,强忍身体的不适,努力回忆。
渐渐的,垂入记忆之海的吊线传来缠住什么东西的感觉——他想起来了。
在决定久违地放纵一把后,青登开启“豪饮”与“来者不拒”模式。
不管是谁来找他敬酒,他皆统统欢迎,陪对方尽情地喝个痛快。
越喝越兴奋,越兴奋就越喝。
期间,青登积极地参加了近藤等人自发组织的各类小游戏。如:野球拳、打麻将、尬舞……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青登的记忆,最后停在了与总司一块儿喝酒上。
是时,神智已然有些不清醒的青登,与同样也是喝得有点意识不明的总司,一边一块儿勾肩搭背,一边聊着些好像有内容,好像又没有内容的乱七八糟的话题。
他与总司嘴巴叽里呱啦地说,酒水一杯接一杯地灌——这就是青登最后的记忆了。
再之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青登在被窝里苏醒,记忆产生巨大的割裂,仿佛时间穿越了一样,跟总司喝酒至睡在床上的这一大段记忆,青登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像被人凭空切走了一截记忆一样。
——我这是喝断片了吗……
青登不禁苦笑。
这还是他平生以来,首次喝酒喝到断片。
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开眼界、体验新人生了。
关于自己是怎么睡在被窝里的,应该是有谁把喝断片的他给抬回来。
——嘶……原来喝断片那么痛苦的吗……头好像要炸开了……
青登揉了揉眼,伸手抓过搁在床头的怀表。借着“猫眼”的天赋效果,看了眼当下的时间。
——11点30分……还在1860年吗……看来我应该没有睡太久……唔!膀胱好胀……
青登此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膀胱胀得历害。
今夜所喝的酒水,都化为了消化干净的人体废料。
这种胀得发痛的状态,哪还可能睡得着?
于是,青登强忍脑袋的剧痛,艰难得爬起身。
举目望去,永仓、原田等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浓郁到呛人的酒气,臭得厉害。味道之大、之强烈,让青登忍不住怀疑全小石川小日向柳町的居民,是不是都能闻到这股能和生化武器有得一拼的恶臭。
看情况,永仓他们即使没像青登那样喝断片,应该也大差不差了。
青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脚麻利地爬出被窝,三步并作二步地出了食客之间,
……
跑到厕所,将生理需求畅快地释放出来后,青登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连脑袋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不过,眼前的世界仍有在轻微地倾斜、旋转,使得青登走起路来仍有些踉踉跄跄的。
青登就这么踩着晃晃荡荡的步伐,一摇一摆地走在回食客之间的路上。
不过,就在这时候,青登突然听见在院子的方向,忽地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
——嗯?
青登循声扭头看去,眼眸中的清明之色登时增多了几分。
——什么动静……
虽然应该不会有哪个贼敢有胆量潜进剑馆里偷东西,但为保险谨慎起见,青登还是压低身体重心、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院子走去。
刚来到试卫馆的院落,一股股能将人的吐息冻成白雾的寒气,霎时包裹住青登全身。
幸好在出来上厕所时,青登有顺手披上他最厚的一件棉衣,要不然现在非得冻成冰凋不可。
青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扫视庭落。
仅须臾,他就找到了整出那阵阵奇怪声响的人。
“冲田君?”
青登挑眉。
只见身披一件厚实的紫色羽织的总司,独自一人地坐在院落边沿的缘廊上。
这件紫色羽织,是冲田光此前买给总司的新衣。
紫色是总司最钟意的颜色,对于姐姐所送的这件厚羽织,总司是喜欢得爱不释手。
在天气凉下来后,就立即迫不及待地穿上。几乎每天都穿,几无例外。
标志性的轻盈纤细的高马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散下来的柔顺披肩发。
总司很少散发,故而此刻呈现在青登的此景此幕,可是稀罕得紧。
相比起束马尾辫时的模样,把三千青丝披散下来的总司,身上少了份活泼的灵气,但却多了份温婉的柔性美。
因为身高不够,所以坐在缘廊上的总司,双脚够不到地,没有着袜的一双白里透红、粉凋玉琢的小脚,就这样晃啊晃。
两只小脚像在划水一样地来回晃悠,两只小手则是撑在身体左右两侧的地板上,以抵在地上的双臂做支撑,将上身大幅后仰,下颔抬高,眼望屋檐外的遥远深空。
她看得好专注,好投入,连青登现在就站在她的不远处都没察觉到。
今夜是多云天,厚密的云层隔开了天与地。此时的天空既无月亮也无星星,除了被夜色染得漆黑的云朵之外就啥也没有了,也不知道她正看着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直到刻下,总司才总算是因感应到青登的视线而扭过头来,发现了青登的存在。
“啊,橘君!”
总司神色雀悦地向青登用力摆手。
“冲田小姐,你大晚上的不去睡觉,孤身一人地坐在这儿干什么呢?”
青登一边问,一边走向总司。
因为四下没有外人,所以青登换上了只有在与总司独处时,オ会使用的称呼:冲田小姐。
总司没有立即回应青登的问题,而是先笑眯眯地拍了拍身旁的地板。
“橘君!快!坐这里!”
“干什么”
青登虽感不解,但还是依照总司的指示,乖乖地坐到了总司的身边。
“今夜的天气蛮冷的,你身上的这点衣服够吗?最起码也穿对袜子……”
“啾”
青登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上个瞬间,自己的左脸颊传来一股火热的触感。
青登因过于震惊,而暂时忘记了控制身体肌肉的方法。
青登傻眼地倾斜眼珠,愕然地看着……正将整个上半身探过来,在他的左脸庞咂下一个火热的吻,红唇直到现在都没从他的颊上挪开的总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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