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仍在呼吸,他明明仍是个活人,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半丝光亮,他的模样像极了行尸走肉。
不,应该说……现在的菊池,就是行尸走肉……
青登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宽慰菊池,可在他张开口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得将人类的语言穷尽到何种地步、得将人类的口才发挥到什么程度,才能安慰得了受尽冤屈与悲痛的菊池?
青登的学识、人生阅历,在菊池的凄惨遭遇面前,是那么地苍白无力……
一时之间,沉默主宰了这座臭气熏天的茅草屋。
沉重的沉默降临在青登和菊池之间。
便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橘君……您觉得呢?”
菊池突然朝青登抛来一句没头没脑的反问。
“嗯?”
青登朝菊池投去疑惑的目光。
“您觉得阿琦和阿登是被灭口的吗?”
菊池扬起视线——他的眼睛里,浮动着淡淡的希冀之色。
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模样,像极了正拼命紧揪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
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口吻,既像是在询问青登,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
青登笔直注视菊池,迟迟不发一言。
就感性而言,青登自然是很想拣点好听的话来安慰菊池。
然而……从理性角度来说,青登实在是给不了菊池乐观的回答……
回顾菊池适才所述的种种,可以发现:“阿琦是无辜的,害死阿琦和阿登的真凶另有其人”之说,完全是菊池个人的一面之词。
橘隆之只查出诡药的背后有着清水一族的影子,并没有查到阿琦和阿登确实遭人灭口……
根本没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阿琦是无辜的……
况且,还有一个疑点。
阿琦向官府举报了诡药,所以她遭遇报复——这倒解释得通。
可阿登呢?
纵观事件始末,阿登一直是“局外人”的身份
制销诡药的幕后黑手有什么理由将阿登也杀害了呢?
“诡药”有着破坏人的心智,使人变得冲动易怒、难以控制自己情绪。
综合青登所知的种种前例,诡药的服用者在因药效发作而失控时,别说是杀人了,再极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比如青登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所侦办的第一起案件——讯三郎本无意杀害苹婆婆,但在药效发作后,还是抽出了刀,残忍地杀死了苹婆婆。
所以,不能排除阿登确实就是被诡药的药效突然发作、一时失控的阿琦所杀,而阿琦也的确是自裁谢罪的可能性……
青登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哈……哈哈……”
菊池咧了咧嘴角,发出低沉的笑声。
“连橘君你也认为阿琦不是无辜的吗……”
说罢,菊池重新垂下视线和脑袋。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在菊池低头的刹那间,青登凭着良好的目力,敏锐地察看出:适才在菊池眼瞳里浮动的希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成黯然以及……若有若无的解脱……
“……我并没有这么想。”
青登缓缓道。
“只是想要证明阿琦乃是无辜之身,尚需确切的证据。”
菊池轻轻颔首。
“证据……说得也是啊……”
又是几道低沉的笑声。
待笑声过去后,菊池一转话锋: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将我和橘先生的故事,转告给第三人……”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在今日今时邂逅橘先生的儿子……”
“说不定……上天就是为了让我与您相见,才特地允许我一直苟活至今……”
“哈……若是如此……那我这一年多以来的混账日子,也不算是过得毫无意义了。”
“橘君,我不知道你目前正在追查什么案子,我也不多问。”
“如果我刚才所讲述的一切……我的故事、阿琦和阿登的故事、橘先生的故事,能够帮助到您……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菊池再一次抬起头,与青登四目相对。
“橘君,祝你武运昌隆。”
菊池露出平静的微笑。
迥异于其先前的种种癫狂举止的平静微笑。
“好了……我能做的,都已做了……我能说的,都已说了……”
“请回吧……”
“我累了……想要睡觉了……”
话音未落,便见菊池一歪身子,侧躺在地。
他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脸颊深埋进两腿之间。
不多会儿,他的胸膛富含节奏地上下起伏……
……
……
此时此刻——
江户,郊外某地——
呼!呼!呼!呼!
呼啸的北风钻进佐那子的衣领,作势送来陡峭的寒意。
“唔……!”
佐那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忙抬手收紧脖颈上的蓝色围巾。
“真冷啊……”
在收紧围巾的同时,佐那子举目前眺。
远方,一座朱红色的鸟居映入其眼帘。
“总算是找到了……那里就是月宫神社吗……”
佐那子口中呢喃道。
完蛋,我姐也阳了……
我刚得过新冠,我的体内现在有抗体,所以我在短期内不会再阳了——应该是这样,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