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差点忘了。”
“嗯?怎么了?”
“殿下,我还没有回答你刚才所问的那个问题呢。”
“问题?”
天璋院愣了一愣,随后作沉思状,努力回忆自己刚才问了什么问题。
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青登就不紧不慢地说道:
“殿下,你刚才不是问我:我该不会是一直挂念着你吧。”
说到这,其面上的表情逐渐被似笑非笑的充满韵味的神色所支配。
“虽然称不上是挂念,但在很偶尔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想着:天璋院殿下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事情呢?”
说罢,他不再停留,“唰”地拉开轿门,钻出轿子。
“……”
天璋院怔怔地呆坐在原地,双目发直,表情僵住就跟丢了魂似的。
……
……
这顶藏有天璋院的轿子并没有被直接送入仓库。
它在德川家茂的秘密授意下,被悄悄抬入一个无人靠近的隐秘角落。
驱散一切外人后,德川家茂独自走向轿子。
”母亲大人,你可以出来了。“
他一边亲自为天璋院拉开轿门,一边满面无奈地抱怨道:
”真是的……母亲大人,你的这个‘暗藏轿中’的点子,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连我都被你的胆量给吓到了。”
“若是让人发现您和青登同乘一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哎,算了,现在也没有再谈此事的必要了。”
“好在到头来也无人发现此轿的异样。”
这般说道的同时,他已拉开轿门。
然而,他却迟迟不见天璋院漫步下轿的身影,也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嗯?母亲大人?”
德川家茂一脸疑惑地探过头去,望向轿内。
只见天璋院仍旧坐在原位。
脊背挺直,双手叠放在腿上,线条优美的脖颈舒展着,螓首高昂——乍一看去,毫无异样。
依然是那个集优雅和诱惑于一身的女人。
然而,若是仔细观瞧,便能发现霞一般的嫣红挂满了她的双颊。
欺霜胜雪的脸蛋上浮现出阵阵红晕,耳尖像是被火烙了似的通红,显得含羞带怯。
人坐在这儿,魂却不知飞去哪儿了。
眼望前方,表情恍惚,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看着谁。
德川家茂轻蹙眉头,直勾勾地紧盯天璋院的面部神情,仔细观察,眼中闪过思考的眸光。
思考只是暂时的。
仅须臾,他就像是悟到了什么,眸光微闪,面部神色变得复杂难言。
随后,他长吁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再度开口: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母亲大人!!”
他连着呼唤了三次,一声高过一声,才总算是把天璋院的“魂”给唤了回来。
只见她猛打一哆嗦,然后满脸惊奇地看着德川家茂。
“嗯?欸?!家、家茂?!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已经到二条城了,你可以出来了。”
“哦、哦哦……这样啊……我们已经到二条城了……”
“……母亲大人,请恕孩儿好奇,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想得如此入神,不仅不知道我们已经抵达二条城了,甚至连我打开你的轿门、连唤了你好几声,你都如泥塑木雕般毫无反应。”
德川家茂像连珠炮一样,一鼓作气地向天璋院“施压”。
平心而论,天璋院的口才并不算有多么好。
不过,出于在政界摸爬滚打多年的缘故,她练出了一副好胆量。
不论对方是谁,她都不怵与其辩论。
即使是独自面对井伊直弼、松平春岳等以强硬姿态见长的政界大佬们,她也丝毫不会怯场。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一反平常的勇猛模样。
目光躲闪,眼神飘忽,说话结巴。
“没……没什么……就只是……只是……久违地来到京都,不禁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哦?往事?”
天璋院的神态和语气稍定,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往事!”
“可是……这就奇怪了啊……”
德川家茂一边说,一边紧皱眉头,作思索状。
他的这般模样,自然是引起了对方的不解。
“‘奇怪’?什么意思?”
德川家茂幽幽地把话接了下去:
“究竟是什么样的往事,才能让您红了脸颊呢?”
语毕的同一瞬间,他拼命忍笑。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忍耐了,但他终究是没法控制那上扬的嘴角。
随着嘴角的不断上扬,他的表情逐渐被富含韵味的戏谑所支配。
虽然德川家茂的表情变化固然有趣,但天璋院的刻下反应才更值得细说。
手脚僵住、表情凝固、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摸脸——这些神态、动作,都是她在同一时间完成的。
指尖与脸蛋相触的那一刹间,滚烫的热意直接触痛了她的指尖。
德川家茂也不装了。
他直接扬起意味深长的深邃视线,换上话里有话般的深沉口吻,将适才的问题简单“包装”了一下,接着又问一遍:
“母亲大人,您到底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才会这么面红耳赤呢?”
“……?!”
霎时,天璋院的脸蛋更红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红”与刚才“红”,并不是同一回事。
她拧起两眉,恶狠狠地瞪着德川家茂。
其眼神之锐利……举个形象点的例子——感觉都快变幻成足以切割钢铁的激光了。
朱唇翕动,仿佛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迟迟没有说出半个字词。
直至好一会儿后,她才半是放弃半是耍赖地低喝道:
“我可是你的母亲!长辈的事情你少管!”
说罢,她气呼呼……又或者说是急于逃离这个地方,一个箭矢冲下轿子,然后快速遁入不远处的走廊拐角,留下一道逐渐飘远的话音:
“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
德川家茂默默地目送她。
这时,他已收起戏谑的表情,神色转变为难以言说的无奈。
未几,他举目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唉……这……这……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
……
德川家茂和天璋院是在上午抵达京都的。
至于一桥庆喜和松平春岳则是稍晚一些。
他们直到下午时分才顺利进入京都的地界。
对于这俩人,青登就不需要去特地迎接了。
他也不想去迎接这二人。
虽然彼此是政敌,但在公众场合下,双方总要表现出一定的“友善”、“和睦”。
若是可能的话,青登想尽量避免这种无聊的“表演”。
德川家茂与朝廷展开高峰会谈的具体时间,确定在后天……即4月29日的上午。
这日子是朝廷钦定的。
据说是顾虑到德川家茂等人远道而来,所以特地留出一天的时间来让他们好好地休息,缓解舟车劳顿。
当然,就凭德川家茂的性格,他当然不会就这么呆坐在二条城里,白白地让时间流逝。
他当即做出决断:用这宝贵的一天时间,来好好地参观青登的心血结晶——新选组的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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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跟大家分享一则很能代表人们对京都人的刻板印象的笑话:京都人口中的“战后”不是指二战,而是指开启战国时代的应仁之乱(14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