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她宠了十多年的弟弟,“第三,明煜,再叫我一句姐姐吧,不是皇姐。”
“……”似乎是没有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明煜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心中有了隔阂改口叫了皇姐,那现在就是不敢叫,他不敢再唤这个称呼,也大概是不配叫了。对上皇姐沉沉的眼眸,看着皇姐胸口的一片晕红,他的声音里带出一丝哭音,“姐……”
“很好。”李琅脸上绽出灿烂的笑颜来,像是很多年前那个御花园里灿烂的春日。她背过身,不再拿剑支撑自己的身体,而是仗着之前积攒的力气大步出了殿门,“皇上,臣告退。”
随着她的走动,血条已经快要见底。远离了那个地方之后,系统已经提示脱离战斗,李琅却没有坐下打坐挽回自己的生命,不过是多能拖延一下而已,这掉血的速度,呵。走出这里,她只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皇宫这种地方,真真是肮脏到让人厌恶。
一步步地艰难前行,皇宫就没有人敢拦她,李琅自嘲地笑了笑,也就是这样,她才更被忌惮吧。离那宫门远远的,李琅就一眼看到了候在门外的李信他们,哦,还有军医也在,只是没有用了。她死,明煜才能安心;她死,天策才能更好地存在下去,她在天策的影响力太大,已经超过了这个国家的君主。
“回天策。”李琅在走出宫门之后终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李信抢着上前扶住她的时候就只听见一句轻的不行的对不起。
对不起,明明知道被留下来的人才是最难过的,她还是忍不住先走一步;
对不起,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她却因为自己的任性赌了一次必输的赌;
对不起,明明知道大家的关心,她却因为自己的自私要瞒下所有的事情;
对不起,让大家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还有,小信子,对不起,如果有以后就不那么欺负你好不好?哈哈,当然,前提是你能学得像李诚那小子一样聪明……
“统领!”李信一向信奉流血不流泪的,只是这次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连憋都憋不回去。被触到致命伤的狼会有多凄惨的嚎叫?李信像是失了魂的孤狼,什么流血不流泪,他流多少泪能换回统领流的这些血?
“统领,我们回家。弟兄们,我们和统领一起回家。”李信是个孤儿,自打下了山跟了统领,天策就是他的家,而对于他手下的这些兵,大多也是这样的。
进了天策府,李诚他们也早早得到消息等在了门口,而直到看到已经死去的静静躺在李信怀里的少女,他们心底的那块大石就直直砸落在心头,心猛地一沉的同时也被飞溅的碎片伤了个支离破碎。
李信听着那压抑的哭声,自己也再忍不住,“统领、统领!”
不是说血是热的,泪是冷的么?为什么他觉得统领的血那么冰,连带着身子也冷了,而她面颊上的那滴泪怎么就这么烫呢?
“统领,我们到家了。”
“统领,我们到家了。”原本只是李信一个人傻愣愣地一遍遍重复着,可是最后却是所有人都忍着泪一声声喊着,就好像这样,那个沉睡的人就会醒过来拿□□一把扫过去一样。
李义深呼吸了一下,突然哽咽着问道:“统领的□□和剑呢,她从不离身的,到时候找起来又会急上火了。”
“落在皇宫里了吧,我去帮统领拿来。这回统领可不能再罚我加训了吧。”李信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笑来,可终究还是嚎嚎大哭,“统领,你再加训我都不抱怨了!真的,一点都不抱怨了。”
养心殿里空荡一片,那掌权的至高之人木愣愣地站起身来,倾倒的酒壶还发着异香,地上的血渍慢慢发黑,而那枚被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的天策府印玺更是像在嘲笑着他的孤家寡人。
“来人啊,外面在喧哗什么?”他捡起那枚染血的印玺,声音发哑。
“皇上,琅华公主走了,她的副将前来寻她的武器陪葬。”
“哦,走了,皇姐是回天策府了吧。”他干笑一声,却是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惶恐。
“皇上,节哀。”
“节哀,节哀!”他突然想起那句冷冰冰的‘皇上,臣告退’,恐怕最没有权利悲哀的人就是他了,他现在莫说是姐姐,连皇姐都叫不成了吧,“来人,为朕更衣,去天策府。”
庆和七年,天策统领、长公主琅华薨,葬于北邙将军冢,天策府全军缟素,悬白帆三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