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外仇,起码可以时时刻刻记在心里,一旦遇到撑不下去的情况,只要想起还有大仇未报,便会平白地提起一股气力;你也可以大声咒骂你的敌人,无论他是生还是死,你的不幸,都可以推到他的身上。而一旦自己被自己打败了,你无处怨,无处恨,也不能改变境遇,便会觉得无力,无望,甚至不想再苟且活下去。”柳生隐和想起大哥隐司初初面对自己残废的双腿时,那一副极尽癫狂的模样,当年的梅长苏,如今的竹惜,真的已经坚强太多了。
“不错......”梅长苏睁开双眼,眉宇之间弥漫上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所以,这也是我不忍心下手的原因。我是想保住小惜的命,可那般如废人一样的生活,我也着实不忍。”
“苏兄但请放心,只要我柳生隐和活着一日,就定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竹惜。哪怕......哪怕她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也会像个影子一样,保护她。”
“隐和,”梅长苏的声音十分沙哑,“这一次,谢谢你。若不是你,可能,小惜和甄平一干人,都要葬送在夏秋的手里。我也未曾料到,夏秋的身手,这些年竟然进步的这么快,便是飞流也只能堪堪缠住他。”
“我救她,本着是我自己的心,苏兄不必谢我;就像日后,若是那萧景琰出了什么事,便是苏兄你,也无法让我动一根手指头去为他做一丁点的事。”
梅长苏扭过头笑了笑,他相信柳生隐和说得出做得到,这便是他与蔺晨最大的不同。蔺晨一生洒脱,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地哀求,若是真的到了危机关头,纵然他心里一百个瞧不上萧景琰,也定是会出手相救,不为别的,就为了日后在江左盟能耳根清净,他也会去做。而柳生隐和,他能为竹惜和自己付出一切,可若真的是为了萧景琰,就算他兄妹二人以死相挟,他也不会动摇半分。
“竹惜快要撑不住了,”柳生隐和望着远处,竹惜单薄地摇摇晃晃的身子,“苏兄,你不会不允许我在她晕倒之后去看看她吧......”
柳生隐和话音未落,一道暗褐色的身影迅速划过他二人的眼眸,向竹惜已然倒地的身体飞奔而去。
“看来,”柳生隐和有些自嘲地笑道,“我总是晚了那么一小步。”
“去看看小惜吧,”梅长苏转眼一瞥,看见柳生隐和小心隐藏的落寂神情,心中有一丝的难过。为什么这几个人的命运纠纠缠缠,却哪一个,都得不到满意的结果。
“景琰不懂医术,况且他这般闯进来,想来是有更多的话想要问我,你带小惜回去,再好好照顾她的身体。想来这般折腾下来,冻伤,风寒,发热,定是免不了了,虽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可若是护理不周,也甚是麻烦的。”
“好,我知道了。”柳生隐和点了点头,片刻,却又突然回过头,望着梅长苏,那冰冷妖冶的眸光中,罕见地,带着一丝怜悯。
“萧景琰定不会对你客气,你确信,你承受得住他的质询吗?”
梅长苏像平常一样端起面前的茶盏,神色平静的抿了一口,“撑得住吗?或许撑不住吧,可又能怎么办呢?路再难,终归是要走下去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谁都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