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萧景睿若有所思。
“是,你想想看,柳生此人,太过偏执,纵然他本领过人,可一颗心,总归是被仇恨填满,即使他能手刃仇人,又怎么会有快乐的人生?”
“你说的......也是正理......”萧景睿点点头,恍惚间,看着竹惜闪着精光的眼睛,顷刻间,他似乎又领略了她此番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竹惜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想借机劝说自己不要执拗于此,将她放下,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小惜姑娘,景睿是个心宽似海的人,一生无力,也不愿去强求什么,一切得过且过便是最好。此番景睿将话摊开了来说,前几天闻言姑娘要与柳生先生要走高飞,景睿也着实担心了几日。可近日几番与柳生先生接触,便知晓,柳生先生确实能照顾姑娘终生的良人。不为别的,正是因他这执拗到极点的性子。认死理的人,往往是会豁出一切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保护想保护的人。你看飞流,正是因为他这只听从苏兄命令的死心眼,你们才会放心将苏兄交给他保护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生活的目标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这漫漫岁月,他又靠什么支撑下去呢?”
“姑娘何出此言......难道......”萧景睿脑海中划过那日零星听到的蔺晨与梅长苏的对话,“难道当日......蔺公子与苏兄说得都是真的......你真的......”
“我寿数已不过三年。”竹惜平静地说。
恍若一记闷棍打在灵台上。萧景睿只觉眼前金星翻飞,景物缭乱。他早就明白自己此生不可能得到竹惜的青睐,长途跋涉中,却也将此事想得通透。可是这乍然面对生死之别,他的心还是仿佛被搅碎了般,疼痛难言。
可是现在,最难过的还是竹惜吧?多事之秋,自己也不能再让她耗费精神来出言安慰。
“小惜姑娘,生死有命,我们不能违逆天意,我们又如何知道老天爷到底让我们什么时候死呢?就像从前,你以为自己能活到两鬓斑白,从未想过不至而立便要离去;可换句话说,如今你以为自己三年后就要离世,却并不知这三年究竟会出什么变故,或许就在最后的那一瞬间,扭转了命数,也说不定。”
“那便借你吉言,”竹惜无所谓地笑笑,“我本就是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啊,如今不过是归到来处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景睿,你能把生死看得这般通透,也实实出我意料。令我佩服......虽然我嘴上说着不怕,可是那都是表现给身边人看的,在心里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劝说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这样啊......”萧景睿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惋惜和心痛,不过却还是散发着一股疏朗的气韵。那种气韵不同于蔺晨不羁的洒脱,而是一种看透结果,愿意承担痛苦,却依旧能够凭借自己内心强大的包容力去化解的痛苦的无畏。
景睿真的长大了。竹惜在心中默默慨叹。虽然萧景睿与她同岁,可因为自幼被两家父母皆是位高权重,对他也是精心呵护,他像是长在室内的娇兰,经不得一点风雨。但是这一年多来,他遭遇连番打击与变故,仿佛一瞬间就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原来的那股温润宽和的气质,并没有因为苦难而褪去,反而更加有包容力,心性□□,更加宽广。
若说从前的他在竹惜眼中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一般的角色,那眼前的他,已是一个宛若大地般坚实温厚的兄长,反过来,可以帮着竹惜解决些许问题和困惑了。
“左右我也无事,日后你要是有了什么烦心事不方便跟柳生先生说,大可以告诉我。就算你离开金陵,我也可以送你一只我养的信鸽,我在南楚的这段时间,别的没学会什么,倒是跟着一个老巫师学会了不少屈兽的本事。喏,你看,”萧景睿抬起头手臂遥遥一指,一只浅灰色信鸽从内城方向飞了过来。
“我刚刚给冬姐发的信,这么快就有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