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深吸一口气,困在她心里好多年的事情解决了,谢炀找了个地方大哭了一场,感觉浑身轻松,就算立刻死也没有遗憾了。
此时见年轻女人脸上一副淡然平静,作为27床的专属医师,那医生心中一痛,虽觉可惜,但还是没有再劝,沉默了一会儿,拿着病历本就出去了。
……
红旗渠,第三生产大队。
七月艳阳高照,一出门就汗涔涔的打湿了衣服,急忙出门的樊幼娟抬眼看了下拿着铁锹直冒汗的大儿子,又远远的看了看西南角的屋子。
默了默,把嘴里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小孩子闹腾这么大的动静谢桂圆都当没听见,不用想,一定又是在床上呼呼大睡。
修水坝是一场硬战,公社里早就不像几年前管够粮食了,大锅饭都吃不饱。好在公公婆婆接济,不过现在小姑都大了,过几年结婚要嫁妆,怎么好再这样下去……走过去念叨谢桂圆的话,她知道,谢桂圆肯定会不耐烦而踹她几脚。
想到这,樊幼娟叹了口气,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她怎么就命不好嫁了个这种人,小儿子谢家宝将她从内心世界拽了回来。
谢幼娟给两个儿子一人背了一个筐,又拿了个斗笠戴在头上,今天上工可以晚上会学,小儿子面露喜色。
“妈,公社今天有硬饭,味道还是那样,就是我比量了一下,分量比以前的小了点,我刚还吃了一块玉米馍馍呢,没吃饱灌了碗米汤就饱了哈哈。”
“妈,”旁边的大儿子点点头,想想又笑了笑,看着她说:“妈,一会去自留地摘个茄子吧,放上腌菜蒸一蒸更好吃了我觉得,你说呢?”
兄弟俩齐齐扭头看着樊幼娟,见樊幼娟点了点头,又说明天带你们去姥姥家,欢呼着在地埂上跑,大儿子谢解放拉着谢家宝叮嘱了会,才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孩气,小步的跑着。
谢家宝直接如驴打滚般撒了欢的乐,樊幼娟看的心里不是滋味,眼泪涌出来,低头窸窸窣窣一阵,这才穿上胶底黑布鞋打算出门。
余光里瞥见西南角的房间门喀哧一声开了门,樊幼娟下意识地把两个孩子拉在身后了,母鸡护崽警惕的盯着谢炀,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了!”
???谢炀迷惑的眨了眨眼,看向周围的环境,和善的笑容瞬间凝住。
伸懒腰的手也停在空中,不敢动,因为院里不止有眼前呆愣的母子三人,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打扮的人也推开门,走进来说话,好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哎呀呀!”
“桂圆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给你大爷说了吗,不舒服你就别去上工了,你媳妇能干让帮着多干点。”看到谢炀大敞着衣服,游银凤急忙忙道:“妈给你拿了点红糖,暖壶里有热水,一会别忘了冲着喝。”
接着门外边响起一个洪亮的男声:“行了,幼娟她一个女人家,自己男人整天混事,她干两份活难不成特么显得你儿子多地道,快去帮忙。”
“这不是儿子上工掉水里了吗,水坝那么深,再有什么后遗症。”
“嘿,我看你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胳膊肘直接断了吧,幼娟和那几个小的还能干多少活,还不都是我们帮忙,哎你谢老根胆子大了还和我吵,我不就是发发牢骚。”游银凤气的擓了下男人。
男人叹了口气:“哪天找粪叉叔给看看,没事也抓点药吧,补补身子。”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丝毫没打算让儿子出工,谢解放暗自撇撇嘴,反正爷爷奶奶护着自己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扭头看了看樊幼娟脸色正常才放下心来,不怀好意地看面前男人何时发飙。
谢家宝不顾形象的蹲在狗窝边,正揪着狗毛。
低头看看自己,指节修长,手指宽大,脚上一双男人的胶底黑布鞋,上半身的军绿色中山装洗得发白,肥大宽松。
这场景甚至于谢炀很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谢炀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身上哪块地方有点不太对,摸了摸胸口,心知一定是心脏又不好了。
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是和她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看不清颜色的木漆柜,劣质的水果糖纸,一排柳钉顶着的泛黄的日历和坑洼洼的地面。
屋子简陋到,就是现在房梁掉下来,压扁自己,谢炀都不意外,所有人眼睛都盯着自己,不说点什么很尴尬,谢炀正要站起身和他们聊聊天,突然愣住了。
“你叫我什么?”看着一脸害怕的谢家宝凑过小脸,谢炀轻咳一声。
谢家宝正含着水果糖,闻言他抬了抬头,“……爸爸。”
谢家宝说完,掏出糖纸迅速包了塞进兜里,小眼珠子一动不动瞅着要和他抢东西的谢炀。
他后悔刚才叫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