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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彻查(1 / 2)


满殿安静,永明帝坐在御座上,神色阴晴莫定。

彭王瞥了眼谢峤,欲出言帮他开脱,又怕太早开口惹人起疑,便紧紧攥着双拳,微绷精神留意周遭动静。好半晌,永明帝才徐徐开口道:“诬陷朝中官吏,插手案情审理,还跟牵扯了红丸案。这些话,都属实??”

他居高临下,叮嘱那位御史。

御史当即铿然跪地,跪拜为礼以额触地,道:“微臣若有半字虚言,任凭皇上?处置!”

“那个沈……”永明帝顿了下,才想起这位毫无音讯的官员的名字,“沈有望,他既已遭了发配远在边陲,你如?何知道这些隐情?又怎知谢卿要杀他灭口?”他问得不疾不徐,然而沉目俯视时,天子之尊的威仪却令人敬惧。

御史叩首未起,只偷偷瞥向太子。

一瞬安静,江彻抬步而出。

“是儿臣查到的。”他原就生得端贵岿然,经了沙场历练后,冷硬气势远胜周遭文官,开口时,顿时引得众人瞩目。

永明帝微诧,“你?”

江彻端然拱手道:“儿臣年初去刑部调阅卷宗,无意中得知当日出言指证顾家,又因?毒害皇子被判了死刑的陆元道并未真的暴毙于狱中,而是被人偷梁换柱,逃出了生天。至于背后之人——”

他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彭王,落在谢峤身上?。

“是谢峤。”

三个字掷地有声,令永明帝面色微变。

那个歹毒的陆元道究竟是何许人,永明帝自然记得,当日小皇子夭亡皆因?此恶贼而起,永明帝便是剐了?他都难泄心头之愤。听说此贼暴毙时,他颇想拉出去鞭尸,因?曲贵妃说这般做派传出去会惹人非议,才生生忍住了。

结果这贱贼竟然还活着?

永明帝声音骤紧,“他在何处?”

“逃出牢狱后,被谢峤藏在了五仙岭,如?今被儿臣暂且看押在府中。”

话音才落,彭王忽而插嘴道:“皇兄这是私自扣押吧?”

江彻瞥了他一眼,冷然未语。

永明帝一心惦记着残害皇子的恶贼,哪还在乎这些,见彭王在此刻挑刺,想起当日曲贵妃婉言劝他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事情未明,他没急着斥责,只向江彻道:“他招供了??”

“招了?。陆元道是受谢峤指使,炮制红丸,再嫁祸于顾家。据他所言,沈有望的冤案也是谢峤一手为之,儿臣为策无虞,特遣人先行南下,抢在谢峤之前保住了沈有望。彼时证据未明,儿臣须见过沈有望方可确认此事真假,故未声张,还望父皇恕罪。”江彻说着,觑向永明帝。

如?他所料,那位果然目露嘉许。

“沈有望为何被诬陷?”

“谢峤为验毒丸效力,曾在京郊拿无辜婴儿试毒,那户人家不知内情,将事情告到县衙。沈有望为官清正,对谢峤的威逼利诱无动于衷,一路彻查,谢峤为免事情败露,罗织冤案将其逐出京城。”

江彻说至此处,冷眉看向谢峤,“人证物证皆已搜齐,谢侯若不死心,不如?当庭对证么?”

原本聚在他身上的目光,霎时挪了过去。

永明帝纵然未见证据,瞧江彻这副笃定模样,心里已信了?三成。昔日对谢峤的宠信,悉被幼子之死的余怒掩盖,他躬身盯住谢峤,目中已有了?沉沉怒意,“穆王所言,都是真的?”

半晌安静,谢峤没有吭声。

——自幼长于侯府,看惯宫廷朝堂的荣辱翻覆,这样的场面他不知见过多少。只不过从前是别人伏地哀求,他或者冷眼旁观,或者以言语为剑,斩除政敌。而如?今,换了他跪伏在地,任由旁人翻出证据,将他打?入难以翻身的地狱。证据已陆续落入江彻手中,辩白又有何用?

还不如?撑住侯府最后的体面。

谢峤紧咬着牙关,只将身体伏低,只字不语。

永明帝亦从中寻到了答案。

初闻此事的震怒渐而转为彻骨的愤恨,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剑刃般落在谢峤身上?,“枉费先祖为谢家颁赐丹书铁券,朕又如?此信重于你,却原来如今的襄平侯府竟是这模样!既是如此,禁军即刻查封襄平侯府,案情未明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入。至于谢峤——”他扫视一圈,最后看向太子和刑部尚书。

“羁押入狱,尽快查明。”

“陆元道提到宫里,朕亲自审问,沈有望既在穆王手里,便由你带回京城,协助太子审案。”

立于群臣之首的太子端然应命,似毫无偏私。

江彻站在他身后,亦垂目拱手。

昨日与太子密会的时候,那位纵欣喜于这些足以扳倒侯府,甚至波及彭王的证据,心中却也有些顾虑。因?红丸案上?,永明帝重惩左相、顾府时,于丧子之痛外掺杂了?对东宫的猜忌,如?今他若冲在最前面重返旧案,未免令皇帝多想。

江彻领会其意,觉得他顾忌太过。

平心而论,三位皇子当中,太子的德行才能其实担负得起东宫之位。且他自幼受教于名儒重臣,性情沉稳,与永明帝政见不同时也多退让化解,从未做过急功近利之事。若非陈皇后秉性偏狭,忌惮曲贵妃母子,怕东宫之位被夺去,做出许多自作聪明的事,未必会招来皇帝的猜忌。

而今左相已故,公府也已倾塌,便是翻了?案,也寻不回?当初的势力。

凭太子这半年的如?履薄冰,勤恳务政,永明帝不至于偏私。

这案子交到东宫手里,应能拨乱反正。

而江彻所求的,也仅此而已。

筹谋许久的事有了?着落,他冷硬的神情亦稍稍消融,朝会后,同太子、刑部尚书商议了审案之事,便赶回?府中。

陆元道由杨固押送,径直送往宫里。

沈有望则仍是杨凝安排,尽快带回京城——为免谢峤贼心不死,在途中生事,东宫亦派了卫率亲自去护送,以策无虞。

至于谢峤身边的那些个管事,既然都审讯过了?,便悉数送往狱中,径直交给主审此案的太子。

待诸事吩咐毕,已是夜深。

江彻登楼觑了?眼客院的方向,暂未深夜搅扰,只等翌日得空时,匆匆赶去。

*

客院里,沈蔻尚不知朝堂上?的风波。

她这会儿正跟钟氏打络子。

窥破江彻蔡九叔高徒的身份之后,那道臭鳜鱼吃得实?在五味杂陈,因?捉摸不透江彻古怪的行事,这两天前尘旧事旧事反复在脑海里翻腾,令她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钟氏瞧在眼里,焉能不担心?

此刻秋日暖热的阳光斜照入窗,母女俩并肩坐在短榻上?摆弄丝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家常时,钟氏顺口就提起了江彻,“近来穆王时常来咱们这客院,我瞧着倒不止是来送饭的。其实王府里那么多人手,咱们有白司闺照看,其实无需劳动他亲自过来。这位王爷啊,怕是心里另有主意。”

说着,觑向女儿神情。

沈蔻抿了抿唇,“母亲也觉得奇怪?”

“觉得不合常理。”

“还有更不合常理的呢。”沈蔻被江彻那重隐藏的身份困扰着,轻扯丝线,低声道:“那日送来的臭鳜鱼,母亲还记得吧?我特地到小厨房那边瞧过,做饭的时候仆从都被遣散了,穆王却在里头。后来他送菜过来时又换了套衣裳,分明是因身上沾了味道,特地换的。连同那道菜,恐怕都是出自他手里。”

“这也就罢了?,毕竟他曾行军打?仗,跟将士们同吃同住,吃的苦头多了?,不讲究君子远庖厨这种事也是寻常。”

“但他这样装神弄鬼的,借着蔡九叔高徒的身份在玉盘空里设下诱饵,如?今又纡尊降贵亲手做菜送到跟前,究竟是图什么?”

声音不高,满含困惑不解。

钟氏闻言愕然,“蔡九叔的徒弟竟然是他?”

“可不是么。起初我也不信,后来几次闻到他身上的味才起了疑心,那日亲眼所见,抵赖不掉的。”

这事儿实在稀奇,钟氏愣了好半天,才迟疑着道:“他没跟你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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