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珠拉从吴克善帐子里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一轮弯月悬挂着天边,惨淡的光芒照着一个又一个的蒙古包,空地上的火光就像是漆黑的长河上摇曳着的指明灯,只需要一阵大风就能覆灭它们。
哈日珠拉的脸上的泪痕已干,她跺了跺脚,把脸缩进毛领里,双手捂着嘴巴呼了口气,似乎这样能让她暖一点。
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已经熄了灯的帐子,和所有的帐子没有不同,只是里面住着一个伤心人。
大婚还是按时举行了,吴克善并没有做出反抗的行为,陈婉也被娜仁派人看着,不让她出自己的帐子,所以这场联姻进行的十分顺利。
吴克善的大福晋叫做塔纳,是个典型的蒙古姑娘,浓眉大眼,身材很是丰满,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就连说话也像是唾沫横飞,虽不惹人讨厌,但有陈婉的珠玉在前,吴克善实在是很难喜欢上这个新妻子。
哈日珠拉对这个新嫂子并没有任何想法,她忙着向娜仁和王夫子学东西,所以说起来还是布木布泰和塔纳相处的时间要更多些,塔纳明显也更喜欢布木布泰这样活泼的性子和艳丽的相貌。
哈日珠拉长得太像汉女,并不得草原上的女孩们喜欢,反而会经常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久而久之,哈日珠拉也不和她们在一起玩了。
入冬过后,哈日珠拉更是不出门了,这一天,塔纳和布木布泰和往常一样过来找她说话。
“嫂子,布木布泰。”哈日珠拉招呼两人坐下,又让乌雅泡好热茶,她现在能很好的招待客人了,不会给人被怠慢了的感觉,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热情。
“不用忙活了,快坐下咱们说说话。”塔纳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镶边毛领短袄,本来应该是人比花娇,但是因为脸色有些黑红,所以竟然显得十分违和。
“嫂子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哥哥已经出门了吗?”哈日珠拉抱着手炉,一身淡蓝色的条纹蒙古袍衬托的她格外清新动人,过于白皙的肤色给了添了丝柔弱的气息,可是倔强要强的眼神却让人知道,她并不是一个菟丝花一样的女孩儿。
“你哥哥今天和他的几个兄弟出去骑马了,这么冷的天,我让他别出去他还不听。”塔纳的眉间皱的紧紧的,像是堆起了一个小土包。
哈日珠拉对吴克善和塔纳两人的相处方式都感到绝望了,吴克善心里还有着陈婉,对待塔纳不过是面子情,塔纳又太过掐尖好强,事事都想让吴克善听她的,若不是新婚,两人还顾忌着双方父母的颜面,或许早就吵起来了。
“哥哥的性子是有些倔,嫂子要多多包涵才好。”哈日珠拉当起了和事佬,“再说这些不过是小事,嫂子又何必生气。”
“你一心护着你哥哥,当然为他说话。”塔纳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来,“布木布泰你来说,这事是不是你哥哥不对,我是为了他好才不让他出去的,他不领情也就算了,摆张死人脸给我做什么!”
“嫂子别生气,我看哥哥不过是想出去玩玩罢了。”布木布泰和吴克善的感情并没有哈日珠拉那样深,并且对塔纳这样雷厉风行的直爽性子也很欣赏,所以不偏不倚的劝道,“嫂子若是想要哥哥听话,也得温柔些才行,哪有男人喜欢被人强迫的。”
“是啊,男人总是拉不下脸来,这时候女人们就得温柔点才好。”哈日珠拉其实有点不喜欢塔纳对待吴克善的态度,她不喜欢强迫别人,也讨厌总是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但是塔纳始终是她的嫂子,所以面子还是要给的。
“温柔些?就像那些狐媚子一样?”塔纳早就知道吴克善喜欢的那个陈婉了,只不过现在还挪不出手去收拾她而已。塔纳也不是笨人,知道现在如果动了陈婉,那她和吴克善就没未来了,反正不急,总有那么一天的。
“嫂子!”哈日珠拉加重了语气,她知道塔纳是在含沙射影,甚至于因为婉儿姐姐的原因也不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在家里很受宠,所以才对她客气。
哈日珠拉现在也不是吴下阿蒙了,她知道自己嫁人以后靠的就只能是娘家,娘家的地位高低直接决定了她受宠与否,所以坦纳现在才敢这么嚣张。
如无意外,以后科尔沁他们这一脉的首领应该是塔纳的儿子,按照现在塔纳的态度,她以后或许会吃不少挂落,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个去讨好塔纳。
“我说的不对吗?”塔纳斜眼瞪了哈日珠拉一下,“你啊,可别学那些狐媚子的做派,免得以后…”
“嫂子,我觉得您说得不对。”哈日珠拉实在听不进去有关狐媚子的话,她也不觉得婉儿姐姐是狐媚子,“我和布木布泰不过是好心给您出主意罢了,您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说话说得这么难听。”
哈日珠拉照着刚刚塔纳说吴克善的句式回答了她,塔纳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她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以后更是科尔沁首领的大福晋,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哈日珠拉不过是个稍微受宠点的小姑子而已,以后嫁出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想着来讨好她也就罢了,还和那个狐媚子陈婉做姐妹,怎么能叫她不生气。
“嫂子,您快坐下,您刚刚说的实在有些过分,姐姐和我都没有恶意的。”布木布泰拉住塔纳,有些无奈的劝道,这个嫂子就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怪不得哥哥不喜欢。
“哼!”塔纳还算给布木布泰面子,虽然仍是冷着脸,但总算没有夺门而出。
三个人这次的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之后塔纳也不再来找哈日珠拉了,她觉得哈日珠拉和陈婉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狐媚子,她看不起这样的女人。
布木布泰则难得遇到了一个喜欢她多过于喜欢她姐姐的人,所以也不会驳了塔纳的面子,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好似还和原来一样,但细细一想,又仿佛多了许多变化,就这样,几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