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才是杏子成熟的季节,在春日枝头冒出尖儿的杏果都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而采摘早熟果子的亦不是良人。
“我有一个故事想说给大家听。”
莉迪亚的年龄尚幼,韦翰又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克洛莉丝实在不忍心她被韦翰欺骗,临时起意编出了一个模样不错的无赖装成贵族招摇撞骗的故事。
故事简短,但其中蕴含了深意。
“人的眼睛喜好追求美丽的东西,却也容易被美丽的东西所欺骗。”克洛莉丝最后点题,她看向莉迪亚,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她一些启发。
“这个故事是你最新的戏剧情节吗?”下午茶过后,伊丽莎白陪着克洛莉丝在庄园里逛了逛。
阳光照在她们两人的身上,拉出两道细长的身影。
“那倒不是,不过我确实构思出了我下一部戏剧的主题。”
“是什么?”
克洛莉丝拉着伊丽莎白的手,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与‘歇斯底里症’有关。”
伊丽莎白停了下来:“歇斯底里症?”
“对呀。”
“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个?”
“因为我觉得这个病十分滑稽,被诊断为这个病症的女人有一些确实身染疾病,这个时候的确应该去找医生治疗。可是还有一些女人,明明不是这个病症,却也被装在了这个套子里。一提到‘歇斯底里’这个词你会想到什么?一个尖叫、发疯的女性,又或者是脆弱、长吁短叹、整日焦虑的女性,总之她是不正常的,与体面、优雅、智慧毫无关联,她应该被关到阁楼上去。”
伊丽莎白沉默了一阵。
“你觉得我像一个患上了‘歇斯底里症’的吗?”克洛丽丝问。
“你当然不像了。”
“可是我主动邀请了一个男士跳舞,”克洛莉丝向伊丽莎白坦白,“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我也很可能被怀疑感染了癔症的。”
“我发誓,我不会对别人讲的。”伊丽莎白保证,她很快明白了克洛莉丝想表达的道理,“可是你真的了解‘歇斯底里症’吗?如果要把它写进戏剧里去,可能会有很多人站出来批评你。”
毕竟“歇斯底里症”可不是一件能被摆在台面上来说的光彩的事情,一个小姐如果被诊断患上了顽固性的“歇斯底里症”,不论她多么富有或高贵,也很难有门当户对的男士愿意娶她,婚姻对于女人来说可是无比重要的。
“我看了一本书上关于这个病症的记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个病症将所有的病因都归于女人的子()宫……”
伊丽莎白左右看了看,确定克洛莉丝刚才的话没有被第三个人听到,她将克洛莉丝拉到了树下,大树遮蔽了阳光,像一个遮盖所一样。
“你继续说。”
“可能我目前对这个‘病症’的认识还比较粗浅,但是我会去查阅更多的资料来了解。但我敢肯定的是绝大部分女人的‘歇斯底里症’不应该被当成一种疾病,而是一种合理的欲望,人们应该认识这一点。”
“你打算发表这个剧本吗?”
“当然。”
“那你有想过后果吗?”伊丽莎白面露担忧。
“想过了,可能会有很多人骂我吧。不过没关系,骂我的人越多,它的争议越大,就会有更多的人关注,这些人里只要多一个人意识到这个病症的滑稽,刻板印象就会少一分,日积月累下来,无论多深的印记总能被冲淡个五六分的。”
那个午后,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离克洛莉丝如此近却又如此远,克洛莉丝就站在她的身边,她们互相挽着手,她向她诉说一些不可向外人道的事情,可是克洛莉丝又走在她的前面,她的目光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晚上回到尼日斐花园后,克洛莉丝对谈话兴致缺缺,她借口劳累回房休息,实则是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构思新的戏剧。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浸润了整个哈福德郡,克洛莉丝的窗户开了一道缝,外面的凉风吹进了屋子里。
煤油灯下,她瘦弱的身子投印在墙上的影子却十分高大。
克洛莉丝透过这场雨看到了一片待浇灌的土地,她决定不抱怨这个时代,尽管它有很多不合理或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是它也正如一片在等待雨水的土地,她的力量虽小,可是若能带来一片云,便也有了甘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