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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1 / 2)


楚凝香在村头等了许久,才见到姗姗来迟的楚光耀和楚解之。

看到两人表情的第一眼,她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脚下疾行几步,冲到父亲和哥哥面前,用一种近乎于肯定的语气问:

“哥哥是不是落榜了。”

楚解之的嘴巴动了动,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尽管跟楚光耀一?起将榜单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也没能看到他的名字,但楚解之到现在也不能相信自己没有考中。

他怎么会落榜呢?

“别站在路上说话,回家再说。”楚光耀道。

他看上去好想一下子老?了十岁,脊背更加佝偻,两鬓斑白的发线,让他看上去没有平日那般神采飞扬。

楚凝香想到早晨离家之前意气风发的父亲,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湿热,嗓音哽咽道:

“家里全是要债的人,我不敢回去。”

原本还只是失落惆怅的父子二人,听了这话?,表情顿时不好了。要债的这么快就到家里来,这分明是要逼死他们啊。

“要不,我们晚点再回去?”楚解之犹豫着说。

楚凝香气瞪圆眼睛,没好气道:

“现在家里只有娘一?个人,你们再不回去,那些人只怕不会放过她。对了,今天问哥跟嫂……盛灵芝在家中办答谢宴,鹿院长已经来了,还跟众人说了,你没有考中。”

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把楚解之迈开的步伐,生生定在原地。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现在根本拿不出还债的钱……”楚光耀往掌心钉了一?拳,顿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原地不停走来走去。

忽然他眼睛一?亮,看向楚解之,面带几分急切,“解之,之?前鹿小姐退得礼,你当了多少钱,还剩多少,赶紧拿出来看看还差多少?”

楚光耀问过之?后,楚解之并没有任何动作。他等不及,只好去搜儿子的身,把他的荷包抢了过来,打开一?看,眼前就是一黑。

里头竟然连一?块碎银也没有,只有不到一百文的铜板。

“钱呢,你当得钱呢?”楚光耀顿时面如死灰。

楚解之欲言又止,家里的那方砚台,被堂弟砸碎了。书院虽然还有一?方,但他许久没有去上课,实在不好意思去拿。

将银子都花在买砚台上,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必能考中,谁能想到结果并不如人意呢!

“我的嫁妆,我的银镯子没了……”楚凝香呢喃了一?声,紧跟着退了两步,用全然不认识般的目光,看向楚解之。

她那对实心的银镯子,可是有足足四?五两重。那些东西全都退了,怎么也得有几两银子才对。

如今竟然被花得只剩下几十文?钱,根本没办法堵上哥哥欠下一?百多两银子的大窟窿。这笔钱还不上的话?,他们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楚三?会不会卖了她?

楚凝香头皮一紧,在楚光耀问及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她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

“我不回去,家里那么多要债的,咱们要怎么还,一?直以来,你们总是以哥哥为先,可是他呢,他有管过咱们的死活吗?为了供他读书,你们逼迫问哥,逼迫我,连我的嫁妆也拿出来给他,他却花的一?干二净,现在还不上钱,是不是还要把我卖了抵债?”楚凝香嗓音尖厉,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楚光耀厉声打断,表情并不好看。

他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对,他们家的确为楚解之付出良多,事事以他为先,但是卖女儿这种事,做父母的的怎么可能丧尽天良到这种地步。

“你别乱说,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楚凝香不依,哪怕她信得过楚光耀,也信不过楚解之。

以前楚凝香为自己有一?个当秀才的哥哥感到骄傲和沾沾自喜,可是自从楚解之指使楚光耀和楚方氏绑了盛灵芝,逼迫她签休书,之?后又设计鹿秋词怀孕,企图让她下嫁,楚凝香对楚解之就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她那个聪明能干的哥哥怎么会变得这么恐怖,让她禁不住脊背生寒,毛骨悚然。

楚凝香看了一?眼楚光耀,现在他口口声声说不会卖了她,可是楚三?那些手段,她又不是没听过,到时候在打断楚解之的腿和卖了她之间做选择,他们肯定会选择后者。

“那些要债的人不走,我是不会回去的。”楚凝香抬起袖子擦干眼泪,提起裙摆就跑,楚光耀想拉都拉不住。

家二房大宅里,宴席才刚刚摆好。

护院用竹篙挑了两挂鞭炮,在门外放了。鞭炮噼里啪啦炸了一?地红色纸屑,硝烟的味道中是让人垂涎三尺的肉香味。

孟寒声十分舍得,为了这顿饭,花了不少银子。桌子上鸡鸭鱼肉一?样不少,村子里的人哪里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恨不得自己能多长一张嘴。

楚刘氏在黄莺的陪同下,在专门给女眷们准备的那一桌上,陪女客吃饭。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个月的调养之下,楚刘氏的身体好了许多。银发梳理平整,发间簪着银簪玉坠,脸色红润饱满,连皱纹都少了几根,整个人看上去别提有多有精气神,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席面上,没有哪一个看到她不说她一?声有福气。儿子相貌堂堂,又能干,给二房挣了这么一?大笔家产。如今好事已定,虽说娶得是堂哥的前妻,但是地处穷乡僻壤之?地,哪里有那么多规矩讲究,穷苦人家别说是黄花闺女,就是已经嫁过人,还领着孩子的,只要愿意,都还能继续嫁人。

大家对此并没有太多偏见,况且主人家如此大方款待,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

正吃着席,二房的护院忽然跑到孟寒声耳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孟寒声回了一?句,护院领命离开,到了大门口,将孟寒声的话?原封不动说给了等在门外的楚凝香听。

“我不信,你让问哥出来,我要亲自跟他说。”楚凝香不肯离开,固执地看着护院。

她知道自己回到家中,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现在能帮她的人,只有这个不算亲厚的堂兄了。

“老?爷在陪客人吃饭,哪有时间招待你。”

护院冷眼嘲笑,对于主人家这门奇葩亲戚,他可是半点没有好感。不过想到孟寒声的吩咐,护院又加了一?句:“但是老爷说了,香小姐未来公公婆婆家,自是不缺那些钱的,你跑来求一?个跟你家关系不好的堂哥,倒不如去求求他们。”

这也算是孟寒声给楚凝香提的醒,让她看到了一?线生机。

楚凝香知道,今天就算她在这里跟人磨破嘴皮子,也不见得能见到孟寒声一眼。她现在算是有了明路,去找未来夫婿帮忙,成功的概率或许更高一?些。

含恨望了一?眼二房门头的匾额上——楚宅二字,楚凝香头也不回的往大道上跑。

孟寒声没再关注楚家大房的事情,只知道他们一家现在是一地鸡毛,被追债天天跟在屁股后面骂,整个院子都被那些借钱给楚解之但到现在连本金都没有收回的人家给泼了粪,每天恶臭难闻。

据说楚解之厚着脸皮去跟鹿鸣深借钱,差点被下人打断腿。钱一直拖了许久没还,楚三?要把楚凝香卖到勾栏里去,但在那之前,楚凝香被一顶软轿抬进了她的婆家。只不过是走得侧门,本该成为少奶奶的她,不甘心地当了妾。

孟寒声正为自己的婚事忙前忙后时,村里忽然来了一?群衙门里的人。

雨燕向来是走在八卦最前沿的,很快就打听回来消息。

原来是楚三?死在了楚家大房,而大房除了给人当妾的楚凝香外,另外三?人全都不知所踪,看样子是畏罪潜逃,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落了。

来年二月,二房主仆众人,一?起把孟寒声送到了县试考场。

他在众多学子当中十分显眼,即使学子里有不少垂髫小儿和鹤发老叟,但至少人家看上去像个书生。

孟寒声一看就像是隔壁武状元考场走错的,惹得外面检查的人,一?再确认了好几遍才放行。

县试之?后,还有府试和院试,孟寒声毫不意外的成了秀才。

成亲不到半年,当今陛下果然如上一?辈子一?样驾崩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开了恩科,一?时之间,让全天下的读书人哗然。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躲藏在外的楚解之耳中,他忽然记起先前孟寒声信誓旦旦地说,明年一?定考上状元。

原来,他说得一?点也不假。早知道他不离开楚家村,放手一?搏,说不定能凭借这次机会直上青云。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他现在成了山贼王贼首的压寨相公,虽然日子过得屈辱,但要不是因为这张脸,他和父母差点就被杀了。

自从知道开恩科之?后,楚解之就像疯了一?样,让人打听楚家村的事情,尤其是孟寒声的事情。他近乎于自虐般的在孟寒声成亲,考上秀才,成了举人,三?元及第,中了状元的消息里,一?遍又一?遍地品尝的苦果。

听说他和盛灵芝有了孩子,听说他并未像其他的状元郎那样进入翰林院,而是得到圣上赏识,成了御前侍卫,还把一?家人都接去了京城。

京城,那是楚解之从来没有去,但是向往已久的地方。

太过遥远,太过虚幻,就像是天和地的距离,他无论如何都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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