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流霜给她包扎好,低头要将盆和巾子端出去。
陈璧忙道:“你放着,我自己来便是。”又低下头,轻声道:“刚刚……多谢你了。”
流霜看她一眼,并不吭声,端着东西径直走出了门。
*
陈璧收拾好再到书房的时候,周锦堂还昏迷不醒。
他腰上的伤口已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住,虽然双眸紧闭、意识不清,眉宇间却仍有几分痛苦之色。
她见吉祥面带菜色、形容憔悴,想他这几日一定风尘奔波、疲累不堪,便让他先回霜秋暂歇,换自己守着。吉祥摇头说不必,周锦堂眼下如此,他也没法安下心。
流霜在次间煎药,严永华与吉祥在外间守着,陈璧则在里间近身照看周锦堂。
她拧了干净的帕子去给他净面,灯火下看,这张英武的面孔显然是清减了一大圈,愈发显得下颌骨骼分明。
他的眉头皱得极紧,两腮泛青,呼吸极重。每一次起伏,都会引得眉头微拧。
陈璧从前只知周锦堂身为定远大将军的威风,却不知道他背后还受着这一番苦痛折磨。
除了那一道吓人的伤口,他身上还有许多交错横亘的大小伤痕,情状狰狞,几乎令人不敢多看。
她叹了口气,给他净面。
室内烛火昏黄,安详悄寂,外间那二人谈话的声音隐约传来。
吉祥道:“那道口子是寇首划的,本来是冲着脖子去的,幸亏将军反应快,避过了要害,不然……”话没有说完,只叹了口气。
严永华:“性命无妨,就是不能再累着,起码也得休养两个月,否则恐怕是会损及根本。”
“管事,上回太后娘娘不是赏了一根千年人参?眼下正好能给将军补一补。”
严永华看着他微微笑道:“别的你倒是不惦记。”
吉祥摸摸后颈:“我这不是……为将军未雨绸缪么!”
严永华睨他一眼:“你怎么不绸缪点好的?”又道:“那人参去年一到咱府里,还没热乎,便给将军派人送去顾家老太太那儿了,还是别想了。”
吉祥听了直摇头,惋惜道:“那可是好东西。”
陈璧立在榻边默默地听着。
沉吟间,榻上的人忽然有所动作,咝声了一下,仿佛要抬手拿什么东西。
陈璧一惊,忙俯身去按住他双臂,柔声在他耳边道:“将军,您要什么?奴才去给您拿。”
周锦堂缓缓睁开了眼,神色渐渐清明,因身上的痛楚仍拧着眉,沉声道:“水。”
陈璧忙转身去倒水,回到榻边坐下,一只手将他上身撑起,让他枕在自己怀里,另只手握着茶杯喂到他嘴边。
周锦堂闻到一丝淡淡的香,像是梅花的气息,有些幽冷,竟将他身上油煎似的痛意都驱散了几分。
那只搭着他肩头的手,与他自己的身体截然不同,柔若无骨,又极小,明明只是触碰没有动作,却像是……在他心底挠了几下。
他知道此人是那小奴才陈璧,心里很是有些不自在,将水喝尽了,又冷不丁看到她手指上给厚厚的纱布裹着,不由目光一凝。
看包扎的样子,是刚缠上去不久。而他自方才一睁眼,就尝到了嘴里有一丝浅浅的腥甜。
那分明,不是他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