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泡了水,没两日,陈璧果真有些风寒的征兆。反而是那周锦堂,真跟铁打?的一般,没有丝毫的不好。
他看出她脸色并不好,便令她这几日在府中休息,暂且由流霜替她随侍。陈璧原本因为徐先生受伤的事?,也正有此意,想要在府中照看先生着些,如此一来,倒是不谋而合。
徐先生脚上的伤并不重,只他是个文人,体格不强,又有些年纪,所以比寻常人难熬一些。陈璧自己有了风寒,也不敢成天到晚地往先生那儿跑,只是偶尔到院内候一会儿,或是帮忙煎药煮茶。
徐先生病了,沈长亭倒是来过一回。严永华怕他知情后会冲动行事?,便没有告诉他那把火是有人蓄意为之,只称是桩意外。沈长亭看过徐先生,走出时瞧见端着药从侧间出来的陈璧,蓦地顿住:“你怎么在这儿?”
陈璧垂着眼皮,恭恭谨谨道:“沈公子好。”
沈长亭走上前,看了一眼她端着的药,手一伸,仿佛要去碰勺子。陈璧本能地往后一退,沈长亭的手就扑了个空。
他当即不悦道:“狗奴才,这?药小爷还碰不得了?你该不会是……给先生下了什么药罢?”
陈璧瞥他一眼:“奴才不敢,只是勺子和碗都烫得很,怕伤了公子的手。”
沈长亭瞧她这?样,分明是口不对心,真恨不得上手招呼她几下,可碍着先前周锦堂的警告和自己吃的亏,还?是生生忍住了,只不过心?还?有几分牙痒痒的,嘴上恨声道:“你给小爷等着,往后有你吃苦头的时候。”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了。
陈璧没把他当回事?,回过身就将药端了进去。
徐先生这?会儿正睡着,阿赟守在一旁。见陈璧进屋,他立马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来接过药碗。
陈璧:“这?药还烫,再过半刻钟叫醒先生便是。”
阿赟忙点头。
此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陈璧与阿赟相视一眼,共同走到外间,随后就看到严永华带着一人走进。
陈璧看到来人,微微一震。
这?人竟是薛翰。
她知道若是薛翰知晓先生的意外,十?有八九会来看望,却没料到这么不巧,竟会当面遇着他。
她与阿赟一同朝薛翰行了礼,薛翰看着镇静如常,倒没有因为看到她露出分毫异色。
严永华:“徐先生眼下可方便?”
阿赟:“先生还?睡着,我?这?就去喊他。”
薛翰立马摆手:“不必,让老师歇着就是,我?坐会儿便好。”
严永华看了陈璧、阿赟一眼,眼色间是示意他们二人同他一道出去。三人走到屋门前,忽听薛翰道:“有茶么?”
严永华:“陈璧,你去给世子爷沏茶。”
陈璧点头应了,看他们二人出去,自转身去往?间取茶壶。薛翰看着她的背影,并不作声,只默默地在外间坐下。
她泡了茶,端着茶杯出去,递给薛翰:“世子爷请用茶。”
薛翰接过茶杯,望着她道:“你脸色不太好,是病了?”
陈璧摇头:“奴才没事,谢世子爷关心。”
声音平静,却透着疏离。
薛翰静默片刻,嘴唇半张正要开口,忽而瞧见她颈侧与右耳相连的肌肤上有一痕胭脂色的红,眸光一定,神色几变。
陈璧:“若世子爷没有旁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她说完就要行礼告退,薛翰:“等一等,我?还?有话……”
陈璧终于抬头看向他:“世子爷想说什么?”
她目光清明,暗含一丝警惕,薛翰触及她这样的目光,不由神色一僵。
他压下心底的起伏,缓缓道:“曹大公子这?几日都不见踪影。”
陈璧一怔。
薛翰自始至终都望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神色分毫的变化。此时看到她眼底掠过的讶异怔然,心知此事?恐怕她并不知情。
他的神色愈发?复杂。
曹覃失踪,摆明了是周锦堂的手笔,而周锦堂这?么做绝不会是为了徐明远,只可能是为了……
他做这?样的事?,竟然都没让她知道。
转念一想,倒也不愧是他。
过许久,薛翰才又开口道:“曹覃是被我?二叔捉走的,他人就在二叔手?。”
“奴才不明白世子爷的意思。”
薛翰凝望着她双眸,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竟觉得有几分窒息。当日春猎李云楼所说的话,冷不丁在他耳畔响起,令他神色微变。
“师妹,我?……”
话未说完,他忽然语塞。只因陈璧听到这一声“师妹”,眸光一冷,竟不自觉流露出抵触抗拒的神色。
薛翰:“我?是想拜托你去和我?二叔说一声,请他手下留情,不要做得太绝。”
陈璧低声道:“将军想要怎么做,奴才左右不了,世子爷要有什么想说的,自去与将军说便是。”
薛翰脸上难掩苦笑:“我?若能说得动他,也不必来找你了。曹大公子本无意害死老师,只是手下的人自作主张,才出了意外。”
陈璧静静地瞧着他,并不言语。
既然曹覃人已经周锦堂捉去,那他就不可能如此为自己开脱,想必是那曹双儿为她兄长所做的辩解。
从前也是如此,早在他们薛、陈两家定亲以前,她就知道他有这?么一位曹家表妹,性情温柔贤淑,身体孱弱,也与他青梅竹马。曹双儿说的话,他总是信的。
陈璧时常会有胡闹贪玩的时候,曹双儿却永远是那样的知书达理。她不知道薛翰是不是对曹双儿有情,但是对着曹双儿,他总是怜惜爱护,连说话声音都要柔和几分。
眼下,他也是为了曹双儿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