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之际,一团小小的黑影忽然从高处飞落。
陈璧以为是什么暗器,吓得险些跳起来,正要大叫“有刺客”,却见皇帝轻轻抬手,径直接住了那团黑影。
皇帝侧首,望见她挺直背脊、伸长脖子又瞪圆了眼睛的模样,扑哧一笑。
此时陈璧才看清,他?手?中接着?的……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只小小的麻雀。
她有些窘迫,咽了口唾沫,重?又趴了回去。
皇帝双手?拢着麻雀,朝她一抬下巴:“过来帮忙。”
陈璧不敢迟疑,忙爬起来,小步凑到跟前。
皇帝张开手?,在他掌心,躺着一只灰溜溜的麻雀,胸腹朝天,毛茸茸的一片,灰毛之中有一小簇浅红的绒毛。皇帝指了指麻雀腿上:“这儿在流血,想法子给它止血。”
陈璧傻站了一会儿,慌忙从衣襟里掏出那方水蓝色的帕子要去给那麻雀包扎。
皇帝:“这不是你心上人的东西么?”
陈璧一顿,绞尽脑汁道:“这……鸟命关天,想必她不会介意……”
皇帝嗤笑:“鸟命关天?”
陈璧干笑不语。
皇帝瞥了她一眼,敛了笑:“动作快些——”
陈璧忙伸手将丝帕绑在麻雀腿上,系完了结,她不禁抬头一笑:“好了。”
皇帝目光沉邃,并未看着?手?中的麻雀,却在看她。
她心头咯噔一下,飞快垂下了头。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又朝不远处的冷宫西苑瞥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喃喃自嘲:“我是疯了才?会……”
他?话音一顿,看着?陈璧道:“今日之事,不准外传,否则——”
陈璧缩紧了脖子:“奴才一定谨记。”
皇帝不再?说话,手?捧着那麻雀,转身就往东南去了。
陈璧立在原地,看那抹月白色的影子消失在眼前,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正要去捡地上的灯笼,谁知一低头,却瞧见地上躺着一个明黄色的锦囊,不由目光微凝。她迟疑片刻,上前捡起那锦囊细瞧。
锦囊上绣有银色天蚕丝线,是龙凤呈祥的样式。做工,面料,无一不精。
陈璧蓦然抬头看向刚刚皇帝离开的方向,心头一沉,
“陈三?”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陈璧飞快将锦囊塞进了袖子底下,回过头一看,是同在冷宫当差的太监梁丰。
“不是值夜么,你杵在外头做什么?”
陈璧笑了笑:“刚刚我听到外头有动静,出来瞧瞧,结果什么都没有。”
梁丰脸色微变:“你真?的听到了?”
陈璧:“怎么?”
“你不知道?最?近宫里闹鬼,说是先前……那个朱才人冤魂作祟,前夜还有人听到有女人在哭……还有猫叫。”
陈璧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梁丰压低嗓子道:“有人说朱才人是冤死的,死后怨气不解,魂魄还逗留在宫里呢,尤其是那儿……”他?伸手指了指陈璧背后。
陈璧回头看了一眼暗沉一片的西苑,竟真?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朱才人生前养了只猫,先前不知怎么的就没了,值夜的太监听到猫叫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那只猫。”
陈璧忍不住摸了摸后颈。
梁丰忽然一笑,目光闪烁道:“你可得小心点,恶鬼最?喜欢你这种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
陈璧呸了他?一声:“去你大爷的。”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流霜提着?灯出来,看着?二?人,神?色不善。
梁丰:“到我值夜了,换人呢这不。”
流霜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陈璧:“回屋去。”
陈璧点头,乖乖地就走到了他?跟前,跟着?一道回了屋。
梁丰看着?二?人背影,轻轻一哼。
*
几日后,银杏又到冷宫来找流霜。这回不巧,没遇着?流霜,却先撞上了冯全。
银杏手里原本抱着一盅甜汤,冯全成心撞她,将那青瓷的汤盅砸了个四分五裂。银杏一见,登时白了脸。
这汤盅虽然不是御用的,但也是御膳房的东西。银杏偷偷将御膳房的东西拿出来,如今又摔碎了,若给御膳房的管事知道,必然少不得一顿重罚。
陈璧从冷宫东苑出来,回到内侍所居的偏苑,迎头便见冯全立在那儿,让另一个太监按着?银杏,又掐又捏。银杏给按跪在地上,挣扎不休,哭喊连连。
陈璧心头一跳,向冯全行了礼道:“不知这宫女是犯了什么事,要公公您这样大动干戈?”
冯全冷笑道:“这贱奴才?胆大包天,把御膳房的东西顺出来不说,还失手打碎了,我这是替御膳房的洪公公管教底下人呢……”
银杏边哭边道:“分明……是、是你成心撞上来的!”
陈璧:“不过是个蠢笨奴才,公公何必放在眼里?”
冯全斜眼看向她:“怎么,你和她认识?”
“那倒没有,”陈璧笑道,“奴才这不是替公公您忧心么,您平素在这冷宫里操持上下,已经够费神的了,如今还要为这样一个破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