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居然有生母有养母,这般复杂。
这小小的一个皇子府,还当真是卧虎藏龙,连一个她最瞧不上的张彩蝶都有着这样的倚仗。
不过,就算是身为生母的娘家人的张彩蝶,也照样一个照面,连正妃都不用,只在袁侧妃这,就被收拾了去,
可见比起亲娘,还是这地位更高的袁娘娘更厉害些……
半晌,回过神后,苏妙在屋里寻了一圈,走近一边儿的小暖阁,脱了绣鞋,拎起裙角,便灵巧的上了木榻。
暖阁上头有一排明窗,窗子开得比寻常的都高,要踩着木榻才能看出去,从外头是决计够不着的。
苏妙打开窗子,便朝着屋门口扬声叫了一句:“张姑娘!”
张彩蝶拍了这半天,手心也拍疼了,闻言一扭头,便也立即放弃了结实的大门,气冲冲行到窗下青砖上。
她的个头高挑,肩宽腿长,眉目带着粗野英气,若是收拾利落了,原本也能算一个大方美人。
只是这张彩蝶和苏妙一样,都爱鲜亮明艳,偏她自个的底子并不适合浓妆艳抹,再叫茶水一浇一擦,脂粉糊成一团,就显得既狼狈又滑稽。
张彩蝶抬头,窗前露出一方巴掌大的小脸,桃花眼、细弯眉,琼脂鼻、樱桃口,细嫩嫩的皮子,白的仿佛在日头下发光,连眼角的红痣,都画出来似的,正是她最梦里都想要的娇媚长相。
原本就气,一见这脸,张彩蝶又生出满心的酸,细长的指头隔空戳着苏妙,气势汹汹:“你这下贱蹄子,还敢露脸出来?”
“我为什么不敢?”
苏妙居高临下,隔着窗子,一点不虚:“你也别闹了,你骂我,我泼你一身水,咱们就算两平,往后谁也别惹谁。”
苏妙与张彩蝶,还真就只是一个屁股墩的旧仇,这会儿又已经还了一壶茶水去。
瞧着对方这狼狈样,苏妙自个一琢磨,觉着还算是公平,谁都不欠谁。
可这是苏妙自个的算法,谁都不怕的张姑娘如何肯认?
张彩蝶也不多说,一扭头,便转着圈在四周寻摸起来。
苏妙一开始还不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直到发现对方终于找着目标似的,弯腰从花盆里捡起几块光亮石头,才猛地一惊,一低头,忙不迭的躲到了一边。
“你别动手!”
苏妙躬着身子,只能扬声喊:“我告诉你,我这次大老远的过来,可是在帮你,说不得就救了你的命!你别不领情!”
这话还真不是玩笑,苏妙也是刚刚才想到,上辈子,她和端娘都是安生生的一点不冒头,就她张彩蝶一个人出头的椽子似的往外蹦,可不是最惹眼的第一个就被除了吗?
到了这一回,她只求一个痛快,一分都不打算让,眼瞧着快过年,两位侧妃就要进门了,就算想要动手,第一个除的也会是她。
万一叫她查出来上辈子的幕后主使真是袁侧妃,她拼着这一条命拉了仇人一块,那张彩蝶说不得就当真能多活几年!
她这是争宠吗?
她这是替张彩蝶争这一条命呢!
张彩蝶抛着河石,一声冷笑:“我领情,你把脸露出来,我立马就领你的情!”
苏妙傻了才会露:“哼,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这个人,作了好事,都是不求回报的。”
“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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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妙与张彩蝶两个争锋相对的同时,刚从宫中回来的沈瑢,正巧到了皇子府门口。
他自福熙殿里出来,的确如告辞时所说的一般,先去了乾心殿内,求见圣上,回禀此次的差事。
只是今日有大朝会,朝中事忙,承德帝也暂且腾不出空来,得了下头禀报,倒也十分慈爱,只叫他先回去歇着,不必急,等歇息过晌午再来慢慢回话。
沈瑢闻旨自是应了,一中午的时间,若是从前,他大约便会转头懿华宫里,陪着两位娘娘用一回午膳,随便消磨一阵,便也过去了,也省的来回奔波。
但是今早刚刚说了那一番不娶袁氏女的话,自然是不好再回去的,沈瑢算了算时辰,便索性又骑马出了宫。
一路上都斟酌着午后面圣时的言辞,不知觉间便也到了家门,被迎进门时,便从门房下人口中听到了苏妙一行已经进了府。
想起总是叫人出乎意料的苏妙,沈瑢沉了多日的心情,便不知不觉松了几分,便也干脆未回正院,下马之后,径直朝了四时馆去。
来的这般快,也不知道苏妙晕船的毛病可好些了?
府内无人主事,四时馆里也未曾特意准备过,也不知她那性子,又要选哪间屋子,如何折腾收拾。
不过奔波一路,身上又不舒服,想来今日该是没什么精神的,早歇下了也说不定……
这么随意想着,沈瑢顺着下人的指引,迈进了东小院的月牙门。
只是才刚进门,脚步便是一顿。
回来的匆忙,不论四时馆还是苏妙身边都未曾添人,行李箱子都只堆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一眼瞧去果然有些杂乱,但是想象中的清冷疲惫,却是一点不见。
苏妙非但没有病弱疲惫,隔着窗子,熟悉的甜媚嗓音甚至还格外响亮:
“你先把石头放下,好好说话。”
“呸,你出来我就放!”
“我才不出,你有本事进来呀?”
几句话后,终究还是占据着地利的苏妙第一个发现了沈瑢的身影。
“殿下?”
苏妙叫了一声,趁着张彩蝶一惊回头,只扒着窗棂小心翼翼露出半张脸,桃花眸眨啊眨,声音低柔婉转,惊鸿似的胆怯:“殿下快来救我!”
沈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