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停机坪,越来越多的亚星艺人走了上来。伴随着漫天的气球、鲜花、焰火,欢呼和掌声,亚星娱乐旗下所有偶像组合的成员们聚到一起。他们大多在练习生时代就结下过深厚友谊,前后辈之间也是相互提携,彼此信赖。各自出道后,天南海北的,明明一直在同个公司,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肖扬和老前辈组合Lalta几位成员挨个鞠躬,笑嘻嘻地问好。Lalta的队长邵鸣,是主持界的老前辈了,拍着肖扬的肩膀,就近正好有一台纪录片的摄影机器对着他们,邵鸣左手抱着肖扬的肩膀,刚两人微笑合影了一张,邵鸣看右手边:“天天!”
骆天天和木卫二几个人站在一处,听见这声音,他走过来。“邵鸣老师。”他握了邵鸣的手。
三个人合影。邵鸣拍拍他俩肩膀,这时候又有其他后辈过来找邵鸣问好了。骆天天站在原地,他眼线深红,头发也是血红的颜色,露出一截白脖子,叫鲜红衬得刺眼。肖扬眯了眯眼看他,说:“天天哥,好久不见。”
骆天天看了肖扬,嘴角勾起来笑,对着调转过来的几台镜头,他和肖扬用力拥抱。
罗丞几个人也过来了,来“和木卫二的前辈们打招呼”。骆天天手揣在夹克口袋里,笑着打量他们,看了一圈,抽出手来和KAIser几人挨个握手。
还是木卫二另个成员问起,说,周子轲还是没来?
罗丞汗颜,和前辈讲,子轲被家里事情耽搁了。
“家里事情?”木卫二的前辈一听,说,“他家的事,那是比咱们这重要。”
又跟罗丞说:“别灰心。看看梁丘云老师当年什么处境,你们一样能熬出来。”
纪录片摄像团队已经在停机坪三百六十度架好了机位,导演组把肖扬叫去,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又是一阵焰火在头顶绽放。温心在队伍后头,感觉一上停机坪,耳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几千歌迷在上面甲板欢呼尖叫,焰火的阵阵爆炸声更让温心伸手想堵耳朵。她陪着汤贞,两个人一上去,立刻被挤到了人满为患的停机坪的边缘。“汤贞老师,你可当心点!”汤贞手抓住停机坪边缘的栏杆,一回头,发现是肖扬扶了他一把。
汤贞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他点点头,对肖扬笑了笑。
肖扬只是顺路过来,他很快走了。
祁禄上停机坪的时候,木卫二有个成员看见他,举起手和他打招呼:“禄儿!禄禄!”
祁禄隔着人群,朝那方向望了一眼。木卫二其他成员拍那人肚子,那个人笑着捂住,转头瞧见祁禄看他一眼,就到汤贞身边去了。
再过三分钟,邮轮就将起航。
跟在汤贞和温心他们后面上停机坪的,是这届在亚星娱乐安排下首次对外公开亮相的练习生代表。电梯上方相应的空出一块场地,几位摄影师扛着机器也已经就位。
温心身边的工作人员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家汤贞老师站角儿上干嘛,快到前头去,艺人都在前头拍呢,一会儿要集体大合影了。”
温心解释道,我们汤贞老师不拍,不参加集体大合影。
“来都来了,不合影?”
练习生代表上来了。亚星娱乐大经纪人魏萍在前头带着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往前站。为首一个练习生个子挺高,戴个墨镜,只露出鼻子下巴,温心瞧着他身材外形,总觉得有点眼熟。
身旁的工作人员说:“萍姐给他弄了一身名牌单品,光一个墨镜就五千块。”
“干什么这么夸张,还是练习生啊。”温心说。
“你不懂了吧,”工作人员贴耳和她讲,“这人叫宋尧,家里干医药的,挺有两个钱。现在公司指着他填周子轲留下的窟窿哪!”
温心听到工作人员这么说,一下子明白她刚刚见到这个年轻练习生时,那种没来由的“眼熟”是从何而来了。
“子轲还没走呢,填什么窟窿?”温心说。
“公司这叫未雨绸缪,你跟在汤贞身边这么久,还不懂?”
肖扬低头又听导演组说了几句,瞧见宋尧朝他走过来,肖扬摘下耳机,镜头对准了他们。
温心看见肖扬把宋尧带到摄像机前面去,他们一个前辈一个后辈,彼此对摄像头介绍,又是握手又是拥抱。
“肖扬和他认识?”温心说。
“第一回见吧,”工作人员说,“周子轲又没来,你以为肖扬有办法,还不是只能尽量配合着公司安排。”
“肖扬哥哥,”宋尧在摄像机堆里天真道,“我听说公司的郭姐很凶,子轲哥哥今天这个场合也敢不来吗?”
肖扬听他这么问,随口戏谑道:“这都不敢,就不是你子轲哥哥了。”
骆天天双手抱在胸前,瞧着肖扬应付魏萍带来的那些练习生,他和周围的人一起哈哈大笑。
祁禄提着皮箱守在汤贞身边。汤贞已经扶着栏杆站了好一会儿了,出院在家以后,汤贞总是昏睡着,很少站立这么久。更别提这里人多又吵,又挤,祁禄总担心汤贞坚持不下去。汤贞的样子看上去也艰难,他低着头,头发贴着脸,出了些汗,祁禄靠近他,能听见汤贞呼吸加重的声音。
忽然祁禄感觉脚下的地板,周围的栏杆,一齐开始震颤。
没有任何预兆的,从邮轮上面几层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接着是席卷而至的脚步声,从邮轮的船尾轰隆轰隆,仿佛一大群人,忽然受了什么指引一般往船头的方向浩浩荡荡奔跑过来。汤贞快要站不住了,栏杆发颤,他用力握紧了。肖扬还独自应付着魏萍那一群人,这会儿他仰头看了一眼上面莫名其妙齐齐跑过来的歌迷,又沿着她们的目光朝邮轮下面看去。
肖扬“哎哟”一声,眼睛一亮,立刻从宋尧和摄像头的包围圈里挤身出去了。
温心听见头顶上有女孩趴在甲板栏杆上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似乎有十分强烈的情感亟需宣泄。原本架在停机坪上的摄影机也一架架把镜头扭转了,往邮轮下面打。
陶锐差点跑下电梯,罗丞拦住他,陶锐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跳着朝下喊:“三哥!”
汤贞抬起头,他在漫天的尖叫欢呼声中听见陶锐带着哭腔的叫喊。祁禄感觉汤贞膝盖打弯,像是真的站不住了。汤贞把身体倚靠在栏杆上。汤贞睁开眼睛,朝下看。
他看见一个人,就站在船下面。
周子轲站在船下,依稀之间好像看见汤贞了。
“汤贞还真从法国回来了?”身旁的工作人员说。
“他肯定会回来的,”一位女记者感慨道,挤在周子轲身边上了电梯,“汤贞不来,亚星的音乐节可怎么办。你看看,今天这一整船的人都是冲着他来的。亚星的活动没有谁都不能没有他,毛成瑞跪着求也得把他求回来。”
周子轲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一声不吭随着队伍往邮轮上走。他穿了一身亚星娱乐工作人员的制服,这是经历了昨晚一番冷战与短暂的分别后,汤贞向他求和的礼物。
汤贞已经上船了。船头上站满了亚星娱乐的大小艺人,大家人挤人,挤在一起。只有汤贞周身还难得有一些空隙。周子轲在汤贞身边看见了那些法国公司安排的保镖,不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那种,是明着把周围的人与汤贞分隔开。据说这是因为汤贞在亚洲的歌迷一贯太热情,这次汤贞请假从法国那边回来,片方怕他出事情。
周子轲理解。只是这样一弄,周子轲也难有办法靠近他了。
汤贞正站在船尖儿上。在摄像师们抱着扛着挪着的一个个镜头里,在船上船下无数人向他投去的目光里,在十几层甲板上粉丝的欢呼声里,汤贞和他弟弟骆天天在一起合影。骆天天这个人周子轲是知道的。他很粘人,只要和汤贞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他不是要搂着就是要抱着他。而汤贞也一贯顺着、宠着、护着他。
导演组过来找汤贞,汤贞又和骆天天说了几句话,骆天天就走了。汤贞和导演组的人交流,这时一位从法国跟来的女摄影师上前给汤贞整理领口,摄影师说的是法语,她要趁机给汤贞拍几张单人照。
单人照拍完了,又是合影,很多后辈涌上前来,汤贞左手搂着一个,右手搂着一个,这时候有人从背后搂过他的肩膀。
汤贞转过身,看见梁丘云站在他背后。梁丘云身材高大,一手搂着汤贞,一手把更多后辈揽过来。汤贞笑了,回头看摄影师的镜头。
热闹气氛中。汤贞的眼睛在人群中间流连,落到周子轲身上时,汤贞停住了。他在人群中望着他,对他笑。周子轲瞧着梁丘云还紧搂着汤贞的手,他知道汤贞在配合工作。
工作,工作,周子轲知道。对汤贞来说,生命中再重要的怕是都比不上工作。特别是一旦涉及到背后这个“云哥”。明知周子轲会不高兴,明知周子轲爱发脾气,汤贞还是会坚持自己。他们最近才刚刚闹了一次矛盾,因为汤贞刚从法国回来,他们这么久没见,约好了在家吃晚餐,汤贞却临时放他鸽子,被叫去赴了什么赞助商的饭局。
公司,组合,工作,“云哥”……周子轲不用问,也知道汤贞多半又被这些事绊住。仿佛日升月落,自然规律,周子轲很难去扭转。
周子轲总是被放在最后的那一个。
他搞不懂汤贞的世界,他试图去接近了,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但越接近,周子轲越感觉其中诸多地方,实在扭曲和怪异。里面有太多的要求、准则、约束,对汤贞来说理所应当、义不容辞,在周子轲看来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而汤贞呢,他是顽固的,不可打破,不肯妥协的,他似乎知道自己永远也符合不了周子轲的心意,所以他也放弃去符合了。他只是哄着,让着,他对弟弟们总是这样的。在很多事情上,他两个人无法相互理解,也许永远都不能。
周子轲站在人堆里,穿着一身汤贞与他求和的工作制服。他一双眼睛藏在帽檐的阴影中,就这么远远望着汤贞。他看到汤贞对谁都笑,对谁都那么亲昵,好像无论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分得汤贞身上散发出的光和热。周子轲听见头顶传来的欢呼声,尖锐、刺耳、狂躁、炽热,从他听见开始就没停过。摄影师们很高兴,把多余的镜头转向船上,也许这就是他们想要的节日气氛。只要汤贞在,所有人都快乐。
周子轲不快乐。
周子轲走到船下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汤贞了。
停机坪上人头攒动,汤贞被挤到一个角落里,他膝盖微弯了,身体趴在栏杆上。祁禄和温心在一旁陪着他。汤贞朝下看,对上了周子轲的目光。
祁禄把汤贞扶起来。
周子轲上了电梯,他已经来晚了,工作人员把一件黑色运动夹克给他,周子轲不再看汤贞,他拿过夹克来,低头穿上。
几个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尝试着和周子轲搭话。
子轲,我们今天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子轲,大家都在等你,等了你好长时间。
子轲,林经理、郭姐和谭副总都在到处找你。
周子轲没吭声,他来的时候太急,没戴帽子。另一位工作人员抬起头,看了邮轮上无数正在朝他们的方向疯狂尖叫招手的歌迷和粉丝,她感慨万千,说,今天这一船人都像是冲你来的。子轲,幸好你来了,公司的活动现在没有谁都不能没有你啊。
周子轲默不作声。
肖扬在停机坪的入口处抄着裤兜,笑眯眯地看周子轲上船来。周子轲穿了件黑色夹克,是与肖扬和罗丞他们相同的款式,是KAIser代言的国际运动品牌。夹克胸前绣着流动的小狮鬃,还有他的英文名字“ZiKe”。夹克敞开,露出里面一件紧身的白色背心。“这人还挺给品牌方面子。”肖扬笑得合不拢嘴,和罗丞讲。
陶锐激动万分,眼圈都红了,周子轲一上停机坪,陶锐凑到跟前说:“三哥!你来了!”
周子轲低头看了他一眼,不大自在。
周子轲这一来,停机坪上就不看别的人了。周子轲,这个亚星海岛音乐节往年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亚星娱乐当前人气最火爆的年轻偶像,传说中把金牌经纪人郭小莉气哭了无数次的组合队长,桀骜不驯,离经叛道,冥顽不灵。他谁的话也不听,谁的劝也不理。什么人情世情,道德准则,他全都不讲。谁也管不得他,治不了他。
他在这最后时刻,突然出现,很多人都还没缓过神来,不知道是哪个神通广大的把他召来了,郭小莉?
纪录片导演组离开了魏萍和宋尧一行人身边。子轲!子轲!这边!他们叫道。一时间,KAIser几个成员身边被挤得水泄不通。
罗丞问周子轲:“带行李了吗?”
甲板上头的叫声太吵,罗丞说了好几遍周子轲才听清了。他摇头。
“什么都没带?”肖扬惊道,问他,“你怎么来的?”
越来越多的人朝周子轲的方向涌过来,电视台的,纪录片摄制组的,除了摄影师,导演组,还有公司的田领队。周子轲到了停机坪上面,四下里又看了一圈,他目光穿过罗丞、肖扬,穿过祁禄、温心,然后他看见角落里的汤贞了。
“郭姐不跟船,你知道吧。”肖扬突然告诉他。
周子轲看见祁禄把汤贞扶稳了,汤贞在舱门边一把椅子上坐下,反倒是他们身边的温心,看见周子轲,下意识叫道,子轲,子轲来了!
周子轲不知道汤贞听见温心的话没有,因为汤贞坐在那把椅子上,被祁禄攥着手,在人群之外低着头。所有人都在为周子轲的到来而欢呼,只有汤贞,麻木不仁的,好像与世隔绝了。
邮轮起航。
海面远望过去好像流动的金箔,印有亚星娱乐星球标志的旗子在船头高耸的旗杆上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周子轲合影时站在所有人的中央,肖扬和骆天天被林经理安排站在他两旁。合影开始前,停机坪上开始清场,除了艺人外,所有工作人员都到两侧走廊去。
田领队到了汤贞身边,再次询问汤贞和温心,要不要去参加合影。
他发现汤贞眉头簇着,手被助理握着,还有些气喘。
田领队解释道,郭姐之前说过,说云哥没来,汤贞老师单独出镜确实不好:“但是你既然来了,公司的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我可以去和林经理说。”
汤贞抬头对田领队笑了笑。远处的艺人们还在笑闹。汤贞说话是气声:“没事,我不过去了。”
田领队点点头,说:“天确实太热了,汤贞老师你如果不舒服,尽早回房间休息。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里面有晕船药,防中暑的药,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谢谢。汤贞坚持着说。
然后田领队和祁禄一起把汤贞扶起来。温心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接替田领队把汤贞扶着。路过的工作人员看见他们,面面相觑,给他们三人让路。
周子轲站在合影的人群里,看着汤贞就这么走了。
邮轮真正驶入了海面,今年的亚星娱乐海岛音乐节也宣告正式开始。船上活动已经按部就班地进行。亚星娱乐官方App也已经在首页更新了第一天的全部行程,包括上午的艺人合影、船长欢迎会,还有下午的重头戏,亚星娱乐夏季假日球赛:“15:00,比赛地点位于六层甲板室内篮球馆,每场15分钟,共计四场。参赛成员:亚星娱乐全体艺人。”
为了近距离观看这场比赛,已经有不少歌迷前往占领座位了。她们是有机会亲临现场的幸运儿,而在海岸上,还有上千万没机会参与节日,只能焦灼等待在手机屏幕前的歌迷影迷。为此,数家电视台和视频网站重金与亚星娱乐方面签订了协议,提供这部分官方活动的全程直播。
这会儿,他们已经开始在球馆内部和邮轮各层甲板上调试直播设备了。
今年的亚星娱乐音乐节,刚一开始就热闹非凡。各路八卦从邮轮上第一时间向外界传播,在各路社交媒体上飞速占领话题讨论的热度榜首。其中最热门的一条,无非是KAIser队长周子轲再一次发挥了极其稳定的迟到水平,踩着邮轮起航的倒计时登上了停机坪。
其他新闻多多少少也与周子轲这个人脱不了关系。说有热情女歌迷因为过于激动,从甲板上空朝周子轲抛帽子,在邮轮起航三分钟内就违反了数条亚星娱乐的音乐节安全规定,“光荣”收获了本届活动第一张官方“红牌警告”。还有一条话题热度也极高,内容只有一组照片:在十几个摄像头的包围圈里,周子轲一上停机坪就和肖扬站到了一块。肖扬贴在周子轲耳边说话,周子轲低头听了,接着周子轲避嫌一样朝四处看,肖扬也不再看他,转头开心地去揉陶锐的脑袋。
艾文涛在电话里大惊小怪:“你什么时候去的?”
“我还叫你一块去潜泳,一来人都没了,怎么说走就走了?”
周子轲站在甲板上,看着外面的大海,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时候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得浑浑噩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你们那活动办到什么时候,”艾文涛无奈道,“你看你吧,好玩的地方你不去,跑去你们公司那,乱七八糟的……这回什么时候回来啊?”
郭小莉给周子轲打电话,说了一大堆,内容无非还是,这两天我不在,你是队长,要对团队负起责任云云。
她又说起另一件事,说是,她不在,阿云也不在。“子轲,阿贞,你的前辈……”郭小莉顿了顿,似乎还很犹豫,“这次,他自己一个人在船上。”
郭小莉说:“我把他交给你了。”
周子轲原本盯着海面,一声不吭的。他总是这样,叫人感觉他把谁的话都当成耳旁风。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眉头不自觉一皱。
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温心在邮轮各层跑上跑下,来回排队,等回到汤贞房间的时候,她手里一大堆的东西,又是预定餐卡,又是攀岩票,又是腕带。汤贞坐在卧室里,这才上午十点多钟,汤贞就换上了睡衣。即使上了邮轮,祁禄也要监督他服药。
温心把腕带放在电视机上。祁禄看见了,知道这腕带除了可以打开房间、在邮轮各处通行以外,还有GPS定位功能。他拿过一条,看了编号,蹲在汤贞面前,给汤贞往手上戴。
汤贞手腕上还挂着温心给他编的幸运石,有点碍事。祁禄给他戴好了,便开始整理床铺。汤贞手握着水杯,抬头看祁禄。
“我晚上要是没醒,祁禄,你叫叫我吧。”他说。
他是在为难祁禄,谁都知道他不清醒的时候,根本不是旁人能叫起来的。
汤贞说:“我不想一直睡。”
在祁禄面前,汤贞很少摆出这样恳求的态度。祁禄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没开备忘录打字,反而是翻开了天气预报。
预报显示,海上有雨。
祁禄望着汤贞看屏幕的眼神,他又调出一条短信。
“今天海上可能有风浪,你们注意小心,和阿贞一起待在房间里。”是郭姐的信息。
汤贞目光黯然了,他低下头,看手上一闪一闪的腕带,没再言语。
温心在电话里告诉郭小莉,汤贞老师上午在停机坪不太舒服:“我刚刚回去,看他换了睡衣,应该要午睡一会儿。我现在还在排队给祁禄买冲锋衣,他行李就装了一点点,我一会儿再回去和他换班。”
郭小莉说,温心,你去帮我处理几件事情。
温心透过电话都能听见囡囡学校广播那边有多热闹。郭小莉本该轻轻松松,搁下工作专心去陪女儿。可这会儿她都没上船,各种繁杂琐事还是难免地一而再再而三,找到郭小莉。
为了郭小莉的嘱托,温心又在这十几层甲板之间来回奔波,中途祁禄发短信问她去哪里了,温心说:“我给你买了套冲锋衣,你回去先试试。”
祁禄顿了一会儿,回道:“我有冲锋衣。”
“你又没带!甲板上风很大的,我应该没买错尺码。”
温心一直跑到下午一点多钟才把郭小莉说的事情办得七七八八。她汗流浃背,觉得肚子都要饿扁。这时候又有突发状况,郭小莉给温心发短信,叫她去趟安保中心:“KAIser官方后援会闹出点事情,小田正忙,罗丞不方便出面,你过去把人带走安排一下,别被船上的记者拍了,也别闹到歌迷家长那里去。”
温心的肚子咕咕直叫。
到了安保中心,一进门,温心就吓了一跳。
几个保安大叔围坐在里面。一个女孩子,短发被揪得乱糟糟的,眼镜腿也掉了一半,她身边放着她的行李,船医正用酒精棉擦拭她脸上的伤口。
女孩倒没有哭,只是一个劲儿地皱眉,酒精棉一碰伤口她就喊痛。她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上还插着电源线,只是电源线另一头不见了,看切口像是被人剪断。
“这位小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你讲出来。”一个保安大叔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