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一步,调整了一下角度,慢慢扬起手臂,定了定,然后肩膀后仰,带着手臂又往上抬了一段,蓄力。
他对准邵之洺的后脑,劈手把瓶子狠狠砸了下去。
玻璃瓶底顺着力道,撞到坚硬的头骨,顺势在邵之洺后脑炸开。玻璃与人体相撞,继而爆裂开来的声响,毫无预兆地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房间很大很空旷,还能听到隐隐的回音,伴随着电话振铃不时的嗡嗡声,扰得人心浮气躁。
酒液噗啦一下,冲破密闭的空间,顺势倾泻而出。它们随着那人扬手的动作,冒着本以为是欢庆的气泡,呲呲啦啦地,覆过邵之洺鲜血淋漓的后颈。渗出的血液被香槟白花花的气泡冲淡,混合着,晕染着,交融着,吞噬着,慢慢被染成粉色,继而缓缓划过邵之洺的后背,顺着骨架,滴滴答答地落到光可鉴人的地板砖上。
“一下。”那人不急不慢地眯起眼,观察着邵之洺的反应。他一手握着瓶口,手腕略略使力,上下起伏。碎了个底的酒瓶在他另一手的手心里轻轻掂着,一下下,悄无声息地打着节奏。
他抿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看表情既是在教训某个不听话的小孩,又像是在欣赏邵之洺的惨状,手心里打着的节拍是在为他的生命倒数计时。
邵之洺的脊背轻微动了动。
紧接着下一秒。
砰啪,哗啦啦。
碎瓶底毫不犹豫地朝着刚才击打的地方砸了过去。
邵之洺松开抓着梁和的手,往地上滑了下去。膝盖点地,体重压着骨骼与坚硬的地板砖相碰,发出咚的一声。
梁和的衬衫被他拽得皱皱巴巴的,领口大敞,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邵之洺跪在地上,手臂随着动作晃晃荡荡,脸朝地板,低着头颅。
那人收回手,说,“两下。”
邵之洺没有应答,跪在梁和身前,没什么反应。
那人歪头看了看邵之洺,确定伤口是对着小脑没错。
他怎么还不倒?
那人皱了皱眉,弯下腰,又照着刚才的伤处,把裂了一半的、破口参差不齐的酒瓶,第三次,也是倾尽全力的一次,没有丝毫迟疑地,对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摔了下去。
铛啷啷。
瓶身全部爆开,那人把手里仅剩的瓶颈丢在液体与玻璃渣搅和在一起的地上。他接着蹲下,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抹掉手上沾着的乱七八糟的液体,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仅仅用指尖,像在翻个垃圾一样,微微用力一拨,把歪在地上的邵之洺翻了过来。邵之洺的身体随着他的指挥听话地移动,死鱼一般。
那人从头到脚大致地检查了下,确认他不会再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他站起身,伸手捏着梁和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没有丝毫波动的脸。
“三下就没动静了,生命可只有一次。这数字多简单,你不觉得震撼吗?”那人一边说,一边阴恻恻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梁和。嫌恶的眼神像把刮刀,一下一下,狠厉地威胁着梁和,好像立马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巴不得原地凌迟了他。
“就你这么个恶心吧啦的东西,竟还有本事勾的人为你逃婚,为你发痴发狂,这算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吗?”那人自顾自笑了一阵,笑得肩膀都在上下颤抖。他松开手,看了一眼脚底下烂泥一滩的邵之洺。
之后他重新抬起头,动了动腿,把脚从邵之洺身下挪开,然后把他踢到一边,低声评论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傻逼更是。”
“贱种。你当然不是什么美人,你是贱种。”那人迈过邵之洺,与梁和贴近,俯身在他耳边说道。
梁和听到他说贱种,空荡荡的眼珠微微晃了下。
“还是有反应嘛。”那人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身边离开。
他把客厅的茶几推到一边,不知道从哪搬来个高背扶手椅,把它正对着电视中央放好。接着他又上去坐了坐,转头看了看四周。
他从椅子上重新站起来,把它往后挪了挪。然后又坐上去,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反复调试了几遍椅子的位置。
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满意地站起来,拽过梁和的衣领子,把他粗鲁地摁坐在里面。
接着他拿出了一堆材质及其粗糙的麻绳。他把梁和的手分开搁在椅子扶手上,一手固定住,另一手扯过绳子,用力绑紧。
梁和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然后定在被绑着的手上。麻绳与皮肤相拉扯的触感熟悉又陌生,伴随着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极度恐惧,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微微用力挣扎。
“醒了?”那人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看梁和。他的表情依旧木呆呆的。
他加快了捆绑的速度,麻利地把梁和的双手定在扶手上,接着把他光着的双脚也紧紧捆在一起。
“好了。”那人拍拍手,站起来,盯着梁和的眼睛,然后抬手在他鼻梁正中,快速打了一个响指。
啪。
“醒过来。”他说。
梁和就像兜头被浇了一盆水似的,双眼唰地聚焦。接着他一半茫然,一半疑惑地看着那人,又低头看看自己。
“怎么?不记得了?”那人皱着眉头,梁和的反应竟然在他意料之外。
“你是……谁?”梁和扭动身体,奋力挣扎,手腕扯动麻绳,越扯绳子反而勒得越紧,麻绳立刻把他白皙的肌肤绞破了层皮。他大睁着眼睛看着他,恐惧着,颤抖着声音问道。
“真的不记得了?”那人提了提裤腿,又重新蹲了下来,反反复复看了两圈,接着吁了口气。
“没事,反正也不影响。会让你想起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一手拾起遥控器,背对着他,把电视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