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S大附属医院的旧址离盛远酒店倒是挺近,步行不过十分钟。
后来?换了新院址,温景然再?也没去过。除非温少远或温景梵在S市停留,他?才偶尔小住几晚。
把人安顿好?,温景然没再?多停留。
只作为应老爷子的学生,向欣曾经?的同僚,应如?约的师兄,他?放下工作亲自去L市把人接来?S市,又事事亲历亲为,本就尴尬。
这种时候,不适合他?再?久留。
他?一提出告辞,向欣便挽留他?一起?吃晚饭,被温景然用要去医院的借口推拒后,匆忙给今晚一直不在状态的如?约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去送送。
一晚上都杵在角落努力减少存在感的人,迟钝地反应了几秒后,“哦”了声,追到玄关:“我送你。”
温景然没作声,算是默认。
如?约跟在他?身后,带上门,跟着他?走了几步。
“外婆的事不用担心,情况还?很乐观。”他?心平气和,语气也很平静:“T2程度的肿瘤原则上要用D2淋巴结清扫的胃切除术,切除病变的肌体。具体等明?天?诊断后才能详细,我会尽力而?为。”
应如?约踩着顶楼柔软的高级羊毛毯,一颗心因为他?的这些话像是悬在半空,有些飘忽:“我知道?。”
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走廊里的灯光线昏暗暧昧,透着暖橘色的朦胧。
温景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告诉她:“刚才那些话,不是作为医生的身份,是因为你。”
应如?约一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温景然也没有听她表态的意思,他?抬手?按下下行的楼层,看着停留在一楼的电梯上行,转过身,没再?多看她。
盛远酒店顶楼的装饰低调奢华,巨大的落地窗能一眼看尽整座城市的灯火,就像是脚踩着银河星空,俯瞰着整座城市。
他?的身后,就是这样一片盛景,像缀着星辰的巨大帘幕,他?站在这样的背景里,遥远得像是星空里的人。
应如?约咬唇,眼神落在很快就要到达顶楼的电梯,拼命暗示自己——这种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无论什么。
她说分手?,他?同意,不拖泥带水,道?德绑架,完全让她称心如?意。
外婆生病,他?说没法不管,下了飞机拎了个代驾直接来?L市,一个下午匆匆来?回。
相比之下,她就太残忍,简直没心没肺。
想到这,她就愧疚得要命。有那么一瞬间,冲动得想去抱他?,想扑进他?怀里,手?从他?腰侧环过,十指紧紧扣在他?的腰后,让他?想挣也挣不开?,想逃也逃不掉。
可也只敢想想,哪怕想到齿尖发?痒,她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对他?造次。
电梯终于到了。
同时上来?的,还?有住在顶楼商务套房的客人,个个西装革履,不是拎着包就是抱着电脑文件夹,有序地走出电梯,互相道?别着。
应如?约有些可惜,起?码明?天?之前,再?也没有合适的说话机会了。
她没有急着回去,等那群人离开?,她站在温景然刚才站过的位置,转身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致。
一盏盏灯光就像是星辰坠入凡尘,沿江璀璨的灯河里,整座城市繁华又热闹,处处是人烟。
她站在那,忽感悲凉。
应如?约进屋前,先给应老爷子打电话报行踪。
老爷子刚从屋外进来?,肩上披着大衣,语气里带着几分冬凉的瑟缩之意:“到了就好?。”
一旁,这个点来?打扰的人把上楼时华姨递给他?的暖炉放进老爷子的手?里,轻声地在书房的茶桌前坐下,泡水,煮茶。
老爷子立在窗边,看着沉沉的夜色,主?动问起?:“明?天?去看诊?”
“嗯,顺利的话直接住院准备手?术。”
老爷子“嗯”了声,叮嘱:“那明?天?有了确诊结果你再?跟我说,景然是爷爷最得意的学生。你外婆有他?当主?治医,你放宽心就是。”
话落,又生怕她的心态不够端正,絮絮念叨:“你自己就是个身经?百战的医生,数百台的手?术了,心里还?能没有底吗?没有的话,爷爷给你壮胆。你放正心态,积极配合景然,帮你外婆迈过这道?槛。我这前亲家?,是个有福气的人。”
“你华姨最爱煲汤,医院没有这个条件,你电话跟她说一声就行,我不至于小气到人也不借给你。”老爷子说着说着笑起?来?,低低道?:“你外婆还?没看到你恋爱结婚怎么会罢休,倒是你,给我出息点。”
应如?约头抵着玻璃窗,声音瞬间柔软了下来?:“爷爷。”
她难得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老爷子耳根子软,不由也放柔了声音:“你父母离异,你是两个家?庭之间唯一的联系。又是独女,自然要辛苦些承担起?两家?的责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应如?约本还?没有什么,老爷子却能洞察她的脆弱,那安抚的语气让她恍惚想起?数年前,应爸爸丧礼上,他?宽厚的手?掌把她揽在身边,轻轻拍打她肩膀。
那时候,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其实不好?,一点也不好?。
她强装出的淡定正在土崩瓦解,而?那颗心却已经?千疮百孔。
应如?约闭上眼,鼻尖酸得发?疼,她整个脑子都晕晕的,像有血液随之冲至大脑,流速快得她措手?不及。
她紧抿着唇,哑声道?:“爷爷,我好?喜欢他?。”
话落,她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重复着:“真的很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