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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放下一切(2 / 2)


韩凤立刻驱马上前,长戟一摆,说:“小子,韩凤迎战!”

徐敏齐根本不是打仗的料,他本就唯唯诺诺,这会子看到了韩凤,更是吓得不敢抬头,抱着长/枪东倒西歪,枪头太重,带着身材高大的徐敏齐来来回回的晃,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似的。

“哈哈哈——”

城楼上的看客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士开笑起来,他的亲信们立刻跟着笑,笑声无比肆意,好像在看斗鸡一般。

徐敏齐连忙摆手,说:“不不不,韩将军……下臣不行、下臣不会打仗……”

和士开见他们磨磨蹭蹭,还不开始,便狰狞一笑,说:“是了,险些忘了,我还为周贼准备了一份厚礼……日前在平阳,我的力士们斩下了一颗周贼的脑袋,听说是镇军将军的二?弟,来来,把?脑袋拿出来,还给他们!”

啪——!!

和士开话音一落,一颗人头从天而降,直接从城门楼上扔了下来,人头已经有些时日了,血迹干涸,早就不流血了,斑斑驳驳的,长发披散,被血迹黏在面容上,一声巨响,砸在城门地上,登时肉屑横飞,飞溅了徐敏齐满身。

“嗬——”徐敏齐吓得哆嗦,结巴着:“头头、头!”

杨兼的眸子猛烈的收缩了一下,瞪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头颅,双手死死拽住马缰,手指关节发出嘎巴作?响的声音,整个人微微发抖,虽没有任何表情,但额角上的青筋猛烈的凸起,不停的跳动着。

杨整……

是杨整的头颅!

韩凤瞪眼一看,怒吼说:“狗贼!!!”

他说着,眼目赤红,引着长戟冲向前去,“当——!!”徐敏齐根本不会武艺,更别说对手是韩凤了,长/枪被长戟一挑,根本不需要韩凤动手,身形不稳,徐敏齐当即一个轱辘就滚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

“好像王八!”

“将军您快看啊,哈哈哈——”

和士开在城门上看热闹,说:“打啊!继续打!快打啊!”

唐邕死死皱着眉头,他这个人作?风最是强硬,和士开的做法根本不是打仗,他完全看不下去,因着不是主将,也没有话语权,干脆转身离开了城门,眼不见为净。

“开、开门啊……”徐敏齐跌了一个大屁墩,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拍着定阳的城门,大喊着:“下臣、臣不……不会打仗啊,放我、我进……去,快、快开门……”

和士开笑够了,便说:“今儿个便到这里罢,你们若是有本事儿,便打进城中,若是没本事,我便不奉陪了!”

说着,张狂大笑的往回走,亲信门追捧在后面,一路溜须拍马,独留下徐敏齐在外面拍门大喊。

宇文宪请示说:“将军?”

杨兼目光平静如水,说:“将徐敏齐押解。”

“是!”士兵立刻冲上前去,捉拿齐人医官徐敏齐,徐敏齐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也进不得城门,直接就被士兵拿下,五花大绑起来。

齐人全都散去,只剩下守城的士兵,杨兼这才催马慢慢向前走,“哒哒哒”随着马蹄的响声,杨兼来到城门之下,目光定定的凝视着从城楼上抛下来的头颅……

那头颅摔得已经少了一只眼睛,一根长箭贯穿了整颗头颅,黑色的血迹弥漫在脸上,鬓发胡乱的粘着,滚在黄土之中,沾染了无数的污物。

杨兼静静的看着头颅,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

却在此时,杨广突然喊了一声“父亲!”,就听到“咕咚——”一声,杨兼毫无征兆的身子一歪,竟然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在黄土之中,一动不动了。

“将军!”

“世子!”

众人立刻催马上前,一涌而上,把?摔倒昏厥的杨兼扶起来,杨兼完全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高长恭伸手试了试额头,说:“发热严重,快,抬回去。”

大家将杨兼扶上马背,带上俘虏徐敏齐,立刻朝着驻扎的营地而去。

杨兼一路上表现的都很平静,好似没事人一般,从来没有多和旁人说一句话,神?态也是如常,指挥战役平稳精准,有条不紊,谁也没想到,杨兼会突然昏厥过去。

随行医官门簇在主将营帐中,替杨兼诊治,杨兼显然是郁结于心,甚么都憋在自己心?中,方才又看到了杨整的头颅,因此突然发作出来,昏厥了过?去。

高延宗着急的说:“怎么样了?到底这么样了?你们这些医官,倒是放屁啊!看了这么半天,也不见说一句话,就知道皱眉捋胡子,要不要我把?你们的胡子全都薅下来!?”

高长恭赶紧拦住暴躁骄纵的五弟,说:“阿延,轻点声。”

高延宗说:“我不是着急么?难道你便不着急么?”

众人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医官只知道杨兼是郁结于心,加之奔波劳累,他的伤势还没有大好,这会子已经恶化,但是问他们杨兼何时会醒来,怎么调理,医官们的意见又不太统一,各有各的说辞,而且全都模棱两可,没有个肯定的答复,大家都怕担责任。

杨广眯着眼睛盯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杨兼,突然沉声说:“让徐敏齐过?来医看。”

“徐敏齐?!”高延宗震惊的说:“徐敏齐?我没有听错罢?徐敏齐那个小毛儿,怎么可能给将军医看?倘或如今被俘虏的是他的伯伯,或者他的阿爷,那都可以给将军医看,但徐敏齐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啊!”

徐敏齐在北齐名不见经传,因为为人木讷又怯懦,不擅长说话,在官场里混得并不如意,加之和士开的打压,所以即使他的伯伯和父亲都是有名的医师,徐敏齐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并没有被荫庇。

杨广却笃定的说:“无错,就是徐敏齐。”

高延宗更是奇怪,高长恭多看了一眼杨广,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甚么,随即说:“阿延,你去提俘虏徐敏齐过?来,多一个医官诊看,总比没有人诊看要强,不是么?”

高延宗一听,好像有些道理,便叹气说:“好好,我去提徐敏齐过?来,你们等着!”

说着,掀起帐帘子,大步跑了出去。

徐敏齐被当成俘虏,关押在了营地之中,五花大绑,脖颈上还戴着枷锁,不过?说实在的,就算不绑住他,徐敏齐也不可能逃跑。

徐敏齐驼着背,垂着头,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旁边两个士兵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个人狐疑的说:“就是他?定阳的齐贼派他第一个打头阵?”

“是啊,你没见到那场面,当真气煞人也!就这样的小毛儿,分明是来羞辱咱们将军的!”

“就是,他毛儿长齐了么?”

徐敏齐被士兵羞辱了一番,不过?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驼着背逆来顺受。

那士兵又说:“嘿小儿!我看你这模样,是个医官?”

徐敏齐结巴的说:“下……下……下——臣的确是、是医官。”

另外一个士兵说:“你是甚么医官?”

医官也分很多种,例如专门给天子治病的小医,或者治疗外伤的疡医等等。

徐敏齐唯唯诺诺的说:“下、下臣是……是食医。”

“食医?”士兵们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徐敏齐的眼神更是不屑。

食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主管饮食调理,药膳一类都是食医的范畴,但食医的地位十足尴尬,医官看不起食医,平日也用不上食医,以至于旁人听到了食医,都觉得他们是不入流的行当。

果然,两个士兵对徐敏齐更加鄙夷,说:“原来是食医。”

“还挺适合他的。”

徐敏齐稍微辩驳了一下,说:“下下下……下臣虽为食医,不、不过?最擅长……长——妇人之、之病。”

两个士兵一阵沉默,似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食医,竟然擅长妇科病?

其实这也没甚么,大名鼎鼎的明医徐之才,便十足擅长妇科病,尤其是对保胎提出了流程的想法,著有很多名方,徐敏齐乃是徐之才的侄儿,跟着伯伯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学会了一些。

那两个士兵瞪着徐敏齐,好像的瞪着一个“变态”一般,毕竟这年头男女有别,虽没有宋朝那么森严,相对开放一些,但一个男子,擅长妇人病,听起来还是像个禽兽变态一般。

“哗啦——”帐帘子被打了起来,高延宗从外面走进来,说:“随我来。”

徐敏齐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但他唯唯诺诺的也不敢问,听到高延宗的声音,还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被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赶紧点头,便跟着高延宗离开了扣押的营帐,往杨兼的营帐而去。

医官们还在给杨兼看诊,杨兼的呼吸非常微弱,脸色惨白,这么一会子时候,已经比方才高延宗离开之时还要虚弱,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毙命的模样。

高延宗说:“怎么会这样?刚才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

杨兼的呼吸不畅,医官们束手无策,徐敏齐走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杨兼,他还是含着胸,驼着背,眼睛却亮了起来,高大的身板走过?去,挤开围在床边的医官。

医官被一挤,登时咕咚一声跌在地上,气愤的说:“你这齐贼!”

徐敏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搭理那个医官,只是说:“快,给我松绑。”

高延宗说:“给你松绑,那恐是有……”

有诈二?字还没说完,徐敏齐已经重复说:“松绑。”

徐敏齐的眼神比方才锐利的多,一瞬间几乎是锋芒四射,说:“要他活,就立刻给我松绑。”

高延宗愣是被他的气势弄得怔愣在原地,杨广很是平静,似乎一点子也不意外,点点头,说:“松绑。”

杨兼现在昏迷,尉迟佑耆完全都听杨广的,毕竟杨广可是小世子,立刻上前给徐敏齐松绑,把?他的枷锁一并子拿掉。

徐敏齐动作迅捷,打开旁边医官的药箱子,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套针灸的用具来。

医官阻止说:“你这小毛儿怎么如此没有规矩?!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杨广已经抬起小肉手,很是有派头的模样,阻止了医官说话。

杨广虽然是个小娃儿,但他乃是小世子,身份地位十足尊贵,医官也不敢多言,立刻住了口。

徐敏齐根本没有搭理医官,“哗啦——”一声将针灸的小布包打开,将针清理消毒,解开杨兼的衣裳领口,立刻下针。

众人屏住呼吸,全部凝视着徐敏齐的动作,毕竟徐敏齐是北齐人,手里拿的还是针,一不小心便会变成凶器也未可知。

杨广眯着眼睛,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他是活了一辈子的人,别人不知道徐敏齐,他却是知道的。

徐敏齐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才华,只是因着他总是唯唯诺诺,含胸驼背,所以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徐敏齐口吃畏生,毫无人缘,更别说是人脉,又十足迂腐,这都导致他的官运差到了极点。

北齐灭亡之后,徐家来到北周效力,隋文帝上位后,徐家便在隋朝效力,一直都是朝廷医官。

徐敏齐下针的时候,和平日里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他的动作敏锐,毫不拖泥带水,蹙着川字眉,向下压着唇角,一脸肃杀之相,加之他身材高大,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严肃冷酷。

旁边的医官看他下针,登时不敢多说甚么了,因着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小猘儿,下针竟然干脆利索到这种程度,比他们行医几十年丝毫不差。

“嗬……”

徐敏齐几针下去,杨兼登时呼出一口长气,胸口开始平稳起伏,憋得惨白发青的脸色也慢慢回转。

徐敏齐抬起袖袍擦了擦额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因为过于专心?,嗓音沙哑,说:“行了。”

他这一声落下,众人悬着的心?脏可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不由都多看了一眼徐敏齐。

谁也没想到,那个唯唯诺诺,畏首畏尾,连长/枪都抱不动的医官,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杨广第一个开口,说:“你如今乃是俘虏,我们不杀你,留下你来为将军行医,你可愿意?”

徐敏齐将额角的汗水擦干净,放下针来,登时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模样,垂着头,结巴的说:“我我我……下下臣行医……行医是分内事,自……自是愿意的。”

高延宗眼看着他露了一手,狐疑的说:“你可有法子调养将军的病情?”

徐敏齐摇头晃脑的说:“将……将军乃是……体、体虚所致……夫……夫……夫——‘夫众病积聚,皆起于虚,虚生百病’,正所……所谓……”

“停!”韩凤喝止住了徐敏齐的“正所谓”,说:“你这长篇大套的我们买也听不懂,甚么狗屁的正所谓,说简单点,一句话,你能治还是不能治?!”

高延宗说:“不能治杀了!”

尉迟佑耆也虎视眈眈的盯着徐敏齐。

徐敏齐吓得向后退了两步,差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能、能能能能……能治!”

杨广也不多话,冷漠的说:“现在写方子,立刻开药。”

众人押解着徐敏齐来写方子,徐敏齐一面给杨兼诊脉,一面提笔在蜜香纸上开始写?方子,把?脉一次,写?下几个药材,随即又把脉一次,又写?下几个药材,反反复复的斟酌了好几次,这才写?完一张药方,说:“好好好……好了!”

杨兼是郁结于心,加上奔波劳累,又有病根旧伤,一下子积攒在一起迸发出来的病症,因此徐敏齐主要便是给他调理身体,补血补气,养足精元。

徐敏齐写?好了方子,准备去熬药,很快退了出去,高长恭为人谨慎的很,把?方子递给其他医官,说:“诸位看一看这个方子,可有甚么不妥?”

其他医官反复查看徐敏齐的方子,摆出一副鸡蛋里挑骨头的姿态,只不过?他们反复查看了好几遍,竟然都没有找到任何不妥。

“这……这药材原来还可以如此搭配?”

“我怎么没想到……”

“是了是了,这味药材也可以,妙啊!”

高长恭听这些医官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

徐敏齐去煎药,杨广天生多了一副心眼,因此并不放心,也跟着出了营帐,随同徐敏齐前后脚来到膳房,便看到徐敏齐蹲在地上兢兢业业的熬药。

膳夫们都在忙碌着,准备给将士们造饭,徐敏齐进了膳房,根本没人搭理他,只好自己去找锅子和水。他站在膳房里,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开口去问别人锅子和水在哪里,但是他又不敢,来来回回张口好几次,愣是没问出来。

有人从徐敏齐身后路过?,“嘭!”一声将药锅放在火上,也没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徐敏齐回头一看,是一个长相有些“凶神恶煞”的膳夫,身材并不高大,只能说是高挑的类型,面目稍微寡淡了一些,脸色非常阴森,吓得徐敏齐一个激灵。

是哑子。

哑子把?药锅放下,便要离开,徐敏齐连忙“哎”了一声,哑子稍微顿了一下,转头冷冷的看着徐敏齐。徐敏齐白生了一副高大的躯壳,吓得又是一个机灵,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的说:“这位……这位兄台,下下下臣看你……你的脸——脸色,应该是有内……内伤旧伤,若——若不立刻医治,恐怕留下……下下病……根……”

哑子凉飕飕的扫了一眼徐敏齐,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转身便离开了,继续去帮忙,“砰砰砰”的用菜刀剁着木俎上的吃食。

徐敏齐听到菜刀劈砍木俎的声音,吓得又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多说,只好蹲在地上开始熬药。

杨广站在徐敏齐背后,没有出声,看着徐敏齐熬药,徐敏齐熬药很利索,应该是熟练工种,火候掌握的也刚刚好,熬好一锅之后,把?汤药倒出来,回头一看,吓得“嗬!”狠狠抽了一口冷气,说:“小小小、小世子……您您、您怎么在这里?”

徐敏齐完全没发现杨广,杨广把?汤药端过?来,说:“我送过?去便可,有事会叫你。”

徐敏齐低着头,缩着宽阔的肩膀,说:“哦……哦哦。”

杨广本已经要离开了,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膳房深处,随即说:“那个哑子,身上有内伤?”

徐敏齐顺着杨广的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他所说的哑子是谁,随即点点头,说:“回回回……回小世子,的——的确是有内伤。”

徐敏齐又说:“他……他的手腕上好像还有一处、处……箭……箭伤……”

杨广眯了眯眼目,没有再多说,端着汤药便离开了膳房,往杨兼的营帐而去。

杨兼感觉自己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仿佛沉浸在泥沼之中,异常的窒息,每一次吐息都是一种折磨,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折磨了。

即使不吃糖,折磨的痛苦也会席卷而来……

一切都很混沌,杨兼感觉自己已经要沉浸在这种混沌之中,却突然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

大兄?

大兄……

大兄在愣甚么神??

是二弟啊,才分别数月,大兄却不识得二?弟了么?

杨兼清晰的感觉自己在做梦,如果不是在做梦,又怎么可能梦到二弟杨整呢?

如果不是在做梦,这四周如此昏暗,高大魁梧却异常怕黑的二?弟,恐怕早就要喊叫着冲过来了。

杨整站在他的面前,面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抬起手来挠了挠后脑勺,说:“与大兄分别之时,天气还热着,这么一转眼儿,竟然清冷了起来,再过?不久,怕是就要寒冷了,大兄身子骨一向不如弟弟硬朗,多穿些衣裳,千万可别害了风寒。”

杨兼张了张口,但是没说出话来。

杨整又笑着说:“晋阳乃是大兄的囊中之物,大兄可千万不要因着不成器的弟亲错过?,等到大兄拿下晋阳,天气应该很冷了罢,说不定,还能争取在腊祭之前回到长安,陪一陪咱们阿爷呢。”

杨整注视着杨兼,突然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杨兼的肩膀,说:“大兄如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三弟还在等着大兄支援,大兄和三弟,都要平平安安才是,往后还要替我这个不孝子,在阿爷跟前尽孝……”

“大兄……”

杨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地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他慢慢睁开眼目,入眼看到的并不是一片黑暗,更加没有杨整憨笑的笑脸,眼前是冷白色的床帐子,单调又肃杀……

“父亲。”

杨兼稍微愣了一会子神?儿,便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侧头看过?去,原来是便宜儿子杨广。

杨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说:“父亲,用药了。”

杨兼动弹了一下,感觉浑身酸疼,腿和手都有些不得劲儿,杨广搀扶着他慢慢坐起来,把?药递过?去,杨兼端着药碗的手还有些微微发颤,将苦涩的汤药一口饮尽。

杨广接过空碗,蹙眉沉声说:“父亲如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大兄如何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

杨广的话莫名与梦境中的梦话重叠了,杨兼稍微了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目,抬起手来揉了揉杨广软软的小头发,沙哑的说:“父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广并不知道杨兼经历了甚么,不过?杨兼很是配合治疗,并没有强行执拗,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因着杨兼定阳城门前昏厥的事情传到了和士开的耳朵里,和士开对他们的戒心?更是低,十足不屑杨兼,觉得这么多齐军都折在杨兼手中,不过?是他们不中用罢了,杨兼也是运气好,没有真凭实学。

和士开笑着说:“甚么狗屁的镇军将军?我看咱们不需要死守定阳了,干脆打开城门杀下去,指不定还能俘虏周贼三万,倒是大功一件!”

唐邕立刻阻止,说:“周人的镇军将军绝非等闲之辈,我军这么多大将都栽在他手中,并非我唐邕一个人不济,将军还请三思?啊!”

和士开不以为然,说:“看来唐将军是被周狗给打怕了,怪不得这许多年一直被斛律将军压了头等,竟然助长狗贼的气焰!”

唐邕听他提起斛律光,心?中更是不舒坦,谁不知道唐邕和斛律光是“死敌”,都是将军,斛律光做事总是压了唐邕的头等,但如今这事儿八竿子根本打不着。

二?人正说话,和士开的亲信进来禀报说:“将军!周狗又来叫阵了!”

“哈哈!”和士开一笑,说:“正合我意!还怕他们不来呢,做了缩头乌龟!真没想到,狗屁的镇军将军不是昏厥了么,这才两日,竟然又来叫阵,好的很呢,这次咱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徐敏齐的药非常管用,加上杨兼配合治疗,很快便恢复了力气,带领军队继续前来叫阵。

杨兼坐在马上,说:“务必要做出急于攻打,驰援姚襄的模样。”

郝阿保、狼皮和宇文会、宇文胄这两路包抄宜阳,算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了,一切都是为了给他们打掩护,成败也就在这一举了。

“是!”众人立刻应承下来。

高延宗冷声说:“和士开出来了!”

和士开从城门楼上走出来,低头看着下面的周师,笑着说:“周狗!怎么的又来了?不是被人抬回去了么?哦是了!我知了,一定是前些日子只给了你们头颅,这回你们过来要尸身了!当真是对不住啊,我这里也没有周狗的尸身啊,不知是遗弃在了何处,或者是干脆被甚么豺狼野狗给分食了罢!啊哈哈哈——”

杨兼紧紧拉住马辔头,额角上青筋暴突,众人全都担心?的看向杨兼,杨广沉声说:“父亲,不要被和士开那个奸贼左右。”

杨兼很快平静下来,闭了闭眼目,朗声说:“和士开!你杀我二?弟,这笔血债,我要你血债血偿!”

和士开嚣张的说:“哈哈哈,我何止是杀你二?弟?!你放心好了,姚襄城你也救不了,你的三弟很快便会粮草尽绝,活活饿死在姚襄城!不过?无妨,到时候我也杀了你,让你们一家子兄弟团圆团圆!也算是我仁至义尽了啊!”

唐邕劝阻说:“和将军,这周贼就是一条疯狗,千万不可激怒,我们守住定阳已经万无一失,只要守住了定阳,困住姚襄城,周贼根本无法三面包抄平阳,咱们牵制住了三万周军,晋阳那边的危机自然缓解,和将军已经是头功,切莫贪多!”

“贪多?”和士开笑着说:“这就是多么?晋阳围困解除,我虽然有功劳,但手中没有贼首,并非头功,到时候以人头论功,谁会想到我的好处?今日我便要拿下贼首,谁也不能拦我!”

“将军!”唐邕着急的说:“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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