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东西软软绵绵,也不动了,蜷缩成一团呜呜咽咽。
陆晚晚蹲下身一看,原来是只灰毛兔子。她轻柔地将兔子捧在手中,喜问道:“小东西,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月门外脚步窸窣,她一抬头,见一长衫男子正走进来。月色下的男子芝兰玉树般好看,浑身仿佛镀了层淡淡的银边,看不清眉眼,可陆晚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谢怀琛啊。
上一世陆晚晚还在闺阁之中就听说过谢怀琛的名号,镇国公家的独子,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男子。可他成名却非是因为出色的家世,也并非是出众的才华,而是他那顽劣的性子。他贪图享乐,是出了名的斗鸡走狗之辈,加之是府中独子,骄纵惯了,常把祸往大里了闯,恨不能将他捅个篓子。
可陆晚晚知道,他是个最良善之人。
上一世瑜儿身患天花,宁蕴不管,她求医无门,遇到谢怀琛。
他为她找了大夫,开了药,知他病情凶险,照看了他一日一夜,为瑜儿续了七日性命。
那七日,是她上一世最后的快活。
四目相接的刹那,谢怀琛问道:“姑娘,你有没有见过一只兔子?”
陆晚晚双手将兔子捧起,递在他面前,她嗓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是它吗?”
谢怀琛眉目淡淡,将它抱进怀中:“是它,你这小家伙,怎么能乱跑。”
陆晚晚穿着乡下的衣裳,特别土气,可她背着光,谢怀琛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这姑娘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像是雪山溶化后潺潺的小溪。
“这是公子的兔子?”陆晚晚柔声问道。
谢怀琛摇头:“下午在山门外捡的,后腿受了伤,方才正给它上药,一时没注意,让它跑了。”
陆晚晚摊开手一看,掌根处有一抹血痕,是抱兔子留下的。
她说:“我有一味伤药,治外伤效果奇好,人畜不拘,你给它药量下轻些,不出三日伤口便能结痂。”
“是吗?”谢怀琛浅浅一笑:“有劳姑娘赐药。”
陆晚晚道:“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回房取药。”
他揖手:“多谢。”
陆晚晚依原路回到房中,月绣和陈嬷嬷已经将床铺好,又点了上好的熏香,只等她回来便能上床休息。
“陈嬷嬷,你记得咱们的药放在什么地方吗?”
“怎么了?好端端的……”陈嬷嬷走近一看,脸色都变了:“是不是穿得太单薄了?脸烫得这么厉害,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发热了?”
陆晚晚躲开她的手,手探了探脸颊,的确是烫得厉害。她说:“没事,我找金疮药。”
陈嬷嬷吓得不轻,陆晚晚是她的命,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活不下去了:“是哪儿伤着了?要金疮药干什么?”
陆晚晚在一个包袱里找到了金疮药,她眼睛在屋内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桌上的茶叶盒上。她把茶叶全倒了出来,又将金疮药倒了一半到盒子里。
月绣和陈嬷嬷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陆晚晚把盒子递给月绣:“二门外有个人,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月绣咧嘴一笑:“什么人呐。”
陆晚晚睨了她一眼:“要你多嘴,快去吧。”
月绣便去了。
她眉眼都带着笑——时移世易,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谢怀琛那颗良善的心还一如从前。
——
次日中午,他们到了京城,径直回陆府。
一路上陆晚晚频频打起车帘,街上行人如流水,车马如云,比起允州乡下,热闹了一万分;比起北地荒原,繁华了一万分。
她终于又回来了,上一世所有爱恨开始的地方。
风轻在心中嗤笑——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儿。
她提醒陆晚晚:“小姐,坐在车上打起车帘十分不雅。”
陆晚晚放下帘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风轻更是得意。
进了角门,风轻扶陆晚晚上了一顶软轿。透过薄绡帘子,陆晚晚见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上头挂着一排排金丝鸟笼,里面是各样的鸟儿,有专人喂养,气焰随主人,引吭高歌,乱唱成一团。正中便是穿堂,当地架着假山水,淙淙流水从乱石堆砌的顶上飞流直下,像极了飞流瀑布,与两排的鸟笼相应和,真有返璞归真的意境。
轿子打游廊穿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进了道垂花月门,院子里薜荔开得正盛,云霞般挂在枝头,香得人魂灵都清静了下去。台矶之上,坐着几个捧针绣花的少女,远远瞧着轿顶上的璎珞,颠颠都跑过来,争先恐后打起帘子:“大小姐回来了。”
上一世初到陆府也是这种光景,陆晚晚还当陆家真有人还记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