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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大乱(2 / 2)


骆永嘉深吸了一口气,抬眼道?:“姑姑,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如果真做了,那咱们就是……乱臣贼子。”

她想要富贵和荣华,却不想拿骆氏一族的荣耀和她的性命去搏:“我最近心跳得很快,总是担心……”

骆永嘉欲言又止,她总觉得那些不吉祥的话?说出来恐惹骆雪厌烦,扫了她的兴,便不说了。

饶是如此,还是触了皇贵妃的眉头,她脸上僵了僵,片刻后,她咬牙道?:“闭嘴!本宫不需要你说教。你是骆家的子孙,怎能如此胆小怕事??你要是怕,就滚回襄州老家去,别在京城碍事?。”

骆雪一动怒,骆永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了。

十一月中,皇上以为国祈福的旗号将陆晚晚和宋见青送去护国寺。

陆晚晚并?未多问,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离去前夜,皇上来看望她们。

他?给宋见青的儿子带了一个八宝锦盒,里面装满了珍珠和美?玉,价值连城。

“皇叔,敬儿还小,哪用得上这些东西?”宋见青嘴角挂着笑。

皇上挥挥手:“这是朕对孙儿的心意。”

宋见青便不再说什么了。

“来,给朕抱抱。”皇上看向宋见青。

她笑着将孩子递给他?。

襁褓中的孩子很小,鼻子眼睛都小小的,脸只有他?巴掌那么大。

他?颇会?抱孩子,将他?斜斜抱着,耐心地哄他?。

陆晚晚就站在一旁,唇角挂着笑看向皇帝。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轻柔,像捧着珠玉,生?怕弄疼了他?似的。

被他?如此小心翼翼抱着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陆晚晚想道?。

皇上在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摸了摸他?蜷着的小手:“叫声皇爷爷。”

小孩回答他?的只有咯咯的笑声。

逗了会?儿毓敬书?,乳母要给他?喂奶了,皇上才松手放下他?。一回头就看到陆晚晚站在窗前,静静的,也不说话?。

他?朝陆晚晚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陆晚晚就走了过去。

“你为何?闷闷不乐?”皇上询问。

陆晚晚摇头:“父皇很会?哄孩儿。”

皇上抬首,看向她,道?:“朕的孙儿焉能不抱?不过,你那几个哥哥我就没?抱过。”

陆晚晚不解:“这是为何??”

皇上目光微凝,端起?桌上的酒盏饮下一口,他?轻轻转动手中的酒樽,面色不变地缓缓开口道?:“因为孙子不会?惦记皇位,惦记这天下。”

陆晚晚神色一敛。

皇上上半身前倾,将手中的酒樽放在宴桌上,道?:“明?日你们早早地就得启程出发?,早点歇息吧。”

他?含笑看着陆晚晚,眼神慈祥又柔和。

“姜河。”他?朝殿外喊了声。

一阵一阵脚步声从一侧传来,姜河独自从殿外走进来,他?一直走到陆晚晚正前方,他?手中捧着个花盆。

陆晚晚识得,那是去年她离京去北地的时候,皇帝追到城门口送她的那株绿牡丹。

“这盆牡丹今年还开过花。”皇上把花盆交给陆晚晚:“以后还是由你照看吧。”

陆晚晚嗓子里堵了什么东西,半晌难以开口挤出一个字。

皇帝望见陆晚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终是文雅地笑了。

“好,我暂替父皇暂养。”她云淡风轻地笑道?。

皇帝欠身,道?:“那就好,朕走了。”

淡橘色的烛光散落在殿内,将殿中映得格外温暖,皇帝浴着烛光,身上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边,整个人光彩熠熠的。他?平时他?平时并?非懒散人,即使放松下来,亦没?有多少慵懒之态,清冷疏离于世。

但此时,陆晚晚却觉得他?的背影清冷得厉害。

“父皇。”陆晚晚开口喊住他?。

皇上肩膀抖了一下,驻足,未曾回首:“还有何?事??”

陆晚晚轻轻扯起?嘴角,浅笑一如往昔:“我和姐姐,在国寺等你,等你带我们回家。”

回家。

皇上心念一动,心上忽觉无比温暖,那种暖意从心口处蔓延起?来,缓缓地沿着血脉流淌到四肢百骸。

他?脑海中莫名又浮现出岑思莞的脸,她看到岑思莞紧蹙的眉,微愠的神色,还有眼底泛了红晕的担忧。

十九年前,她也在等他?回去接她。

十九年前,他?失信了,这一次呢?

清晰的视线也神器地变得模糊起?来。他?有些恍惚,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幻觉。

“好。”

留下这个字,皇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陆晚晚追出殿门,看着他?的背影,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说道?。

下到凤台后,皇上才极为缓慢地回过头望了眼,他?看到陆晚晚小小的身影还在丹墀之上,他?轻轻弯起?唇,挥挥手,彻底走远了。

陆晚晚站在高台,鸟瞰巍峨雄伟又凶如恶兽之口的皇宫。她缓缓张开双臂,风从她的指尖淌过,冰冰凉凉的。

她双唇阖动,眼睫颤了颤,侧转过头去,忽觉心下一阵酸涩。

次日一早,羽林卫亲自护送陆晚晚和宋见青去护国寺。

领头的人陆晚晚恰好认识,正是如今的羽林卫大统领侯正。

他?掌管羽林卫,便是掌管皇上的生?死安危。

皇上却让他?护送自己去了护国寺,京城的局势肯定马上就要乱了,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乱。

宋见青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以前不是没?有到护国寺祈福过。但这一回,皇叔声势浩大,让她惴惴不安。

“晚晚,京城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有些惊恐:“皇叔为何?让侯正送我们去护国寺?”

陆晚晚纤长的手指,轻抚绿牡丹翠绿的枝叶,脸上含着笑,安抚宋见青的情?绪:“你别胡思乱想。如今你已不是当初的你,要知道?你可是带着小世子,不是都说隔代亲吗?父皇自然看重?敬儿这个孙儿,派侯正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这么一说,宋见青心下就踏实了不少。

她握住陆晚晚的手,说:“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遇到事?情?肯定就全慌神了。”

陆晚晚淡淡一笑。

宋见青被保护得太好,从小到大被皇上捧在掌心长大,宫里的人只会?巴结她、讨好她,她哪知人间恶鬼横行,都张开嘴虎视眈眈地等着她跳下虎口。

如果她能选择,她也愿做她那般被人宠着长大的小白兔。

谁想去面对风雨,被迫长大呢?

譬如此时,宋见青心无挂碍地和她一起?去护国寺,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她还特意安抚。但她却满心牵挂,既为宫内的皇上,亦为去了幽州的谢怀琛。她腕间戴着暗器,车厢底下还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人各有命罢了,她信命,却不从命。

在护国寺起?初那几日,一切都正常,她们吃喝都在寺中。唯一不寻常的就是整个护国寺被羽林卫团团围住,严防死守,就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侯正更是半点不敢含糊,日日亲自在她们俩屋前守着。

他?们越是如临大敌,陆晚晚心下就越是生?凉。

十一月底,京城就开始飘雪了。

护国寺在山上,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山顶落满了皑皑白雪,铺了厚厚一层。

陆晚晚站在山巅,看着白雪落满尘世,仿佛将尘世间所有的不堪和肮脏都遮掩了过去。

她捧着手炉,披着厚厚的斗篷,等着山下来信。

那天早上,快马从京城的方向跑来。陆晚晚看到侯正亲自跑到山门前,去接送信的来使。

她裹了裹披风,也跑了下去。

“公主。”侯正脸上的表情?僵在那里。

陆晚晚变了脸色,沉声问:“父皇有什么指示?”

侯正用沙哑的嗓子道?:“陛下有令,让属下即刻送公主和郡主南下。”

陆晚晚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终于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氏一族发?难了?”

侯正迟疑了下,点了点头:“骆家最近在禁军上频频有小动作,禁军的权利落到了他?们手中。”

陆晚晚眉头揪起?来,问:“父皇呢?”

“皇上还在宫中。”侯正眉头皱得很深,似乎有难言之隐。

陆晚晚声音陡然拔高,问:“他?现在的情?形到底如何??”

她文静的时候很秀气温柔,发?怒的时候却很有威仪,迫得人不敢直视。

侯正也不管皇上一再让他?隐瞒,咬了咬牙,还是说道?:“皇上生?了病,害了天花。”

陆晚晚眼睛黑了一瞬,膝下像是没?有力气了般,忽的一软,差点就摔倒。

侯正顾不得冒犯,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她的胳膊,喊道?:“公主?”

陆晚晚望着侯正,眼神有些迷茫,她手中的手炉猝然落地,碳灰落到雪白的雪被上,沾污了好大一片。她蹲下身,想将手炉捡起?。

掌心不及小炉,泪已湿了满脸。

她垂眸,沙哑开口:“他?如今形势如何??”

侯正道?:“五皇子已从天牢放了出来,他?们对外称皇上病重?,暂由五皇子处理?朝政。他?们为登正统,暂时不会?对皇上下手。”

但天花是难治的绝症,得了天花,无异于鬼门口走一遭。

上一世皇上就是暴毙而亡。虽然她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结合今日的猜想,想必就是得了天花。

“褚郁将军何?在?”眼泪低落,她声音哽咽着问道?。

侯正道?:“属下不知。”

陆晚晚侧过脸,用帕子擦了泪,再回过头来望向侯正时,脸上的泪已经擦干净了,她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嘱咐道?:“世子尚且年幼,务必保护好他?。”

侯正应声:“是!”

“准备出发?。”陆晚晚发?号施令。

侯正等人就立马行动起?来。侍女给陆晚晚和宋见青换上了寻常的衣物?,侍卫们也都换了衣裳,乔装成商人。

侯正知道?护国寺下山有条密道?,遂带着一行人经由密道?下山。

宋见青见此情?形,骇了一大跳:“晚晚,出什么事?了?”

已经到了此时,陆晚晚觉得没?有必要再瞒着她,故而将皇上染上天花,五皇子即将发?难的事?情?告知她。

宋见青脸色煞白,瞬间血色全无,瞳孔也不受控制地瞪大:“怎么会??”

“见青姐姐,听我说。”陆晚晚立刻劝她:“现在不是慌神的时候。五皇子和皇贵妃控制了禁军,父皇现在很命悬一线,生?命危在旦夕。我得想办法救他?,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和侯大统领南下去江南,世子会?派人去接你。”

“你呢?”宋见青犹豫着问。

陆晚晚说:“我要留下来接应夫君,想办法救父皇。”

侯正变了脸色:“公主,圣上有令,让我护送你和郡主一起?南下。”

“我不走。”陆晚晚利落地将头发?挽起?,挽成个利落的发?髻。

宋见青早就六神无主了:“你能有什么办法呢?镇国公和夫人不在京城,阿琛又去了幽州,你能有什么办法?”

陆晚晚从她的包袱里取出谢怀琛送给她的□□,她把□□架在马背上,说:“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留下。否则,父皇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

“那我也跟你一起?留下。”宋见青抬眼望着处惊不乱的陆晚晚,说道?。

陆晚晚摇头:“你还要带小世子,带着他?很不方便。见青姐姐,现在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和世子安全离开,我才能安心。”

宋见青还要再说什么,陆晚晚高喝一声:“还不快送郡主离开。”

侍卫得令,齐刷刷上来,将宋见青和小世子送上马车。

侯正拧着眉,道?:“皇上有令,让我务必带公主离开。公主得罪了。”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扛陆晚晚。

陆晚晚身形利落,抓起?箭筒里的短箭,对着脖子比划了两下:“退下,你们谁敢过来,今天我就死在这里。”

侯正再不敢动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公主,属下等是听令行事?,陛下有令,不敢不从。”

陆晚晚将短箭狠狠掷回箭筒里,眼圈通红地喊道?:“那是我爹,他?被困了,我能不回去吗?”

话?音方落,连串的眼泪飚了出来。

冷冷的雪霰子拍打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

侯正沉默了一瞬,立在雪地中,仿佛成了一座木雕泥塑的雕像,半晌也没?言语。

过了良久,雪花在他?肩上落了薄薄一层,他?抬手拂开肩头上的雪花,斩钉截铁道?:“公主,属下奉命保护公主,万死不敢忘陛下之令。公主既然回去,属下陪你。”

话?毕,他?声如洪钟地吩咐:“刘行英、苏揖听令。”

两个侍卫走上前,拱手应声:“是。”

“你们护送郡主南下江南,即刻启程,务必拼死保护郡主和小世子的安全,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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