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诺垂眸瞥了她一眼,也微微勾唇。
“你那猫女呢?”
风一诺漫不经心地放下了书,被她闹得也无心再看了,只纵容着她复而躺在自己腿上,指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墨发。
今日魔域中的日光难得的好,窗边洋洋洒洒地散落着光线,映射在两人身上,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晋升了,我几年前便将她放了出去,如今在刑罚司中。”
“刑罚司?”
这是魔域中未有过的,风一诺稍稍怔了下,随即想到了那日街上瞧见的红袍魔族。
“那日街上的红袍魔人可就是刑罚司中的?”
“是。”
风子卿对着她浅浅笑了下。
“魔族魔修性情放肆、不服管教,经常起乱,着实叫人心烦。”
“我就选了些人组成了刑罚司,专门管这些东西的。”
“不错。”
风一诺眉间微软,有些满意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风子卿垂眸,蹭了蹭她的指尖,卧在她的腿上,也阖眸享受这难得静谧的时光。
一直躁动不安的心脏平息了许多。
魔域嘈杂,她组成所谓的刑罚司,将那主区街道尽数装饰成了初见时凡人间的模样,不过是祈盼着有一日这人能够疼疼她,回来瞧瞧罢了。
风子卿仍记得继任大典前风一诺嫌弃魔域嘈杂的话,所以便下令不许街道上斗殴谩骂,凡闹事者、无论出身,皆要被处以刑罚。
发中有柔软的指尖,她的阿姐终是心软回来了,甚至许以百年相伴。
风子卿所求不多,已是心满意足。
“魔域中到底还是无趣,阿姐可愿与我去游历世间,也不负百年岁月。”
她陡然抬眸,轻声问道。
素来纵着她的人闻言只垂眸瞧着她,把玩着她的发丝,倒是无奈摇头。
“都依你。”
风一诺看着她有些欢喜的模样,垂了眼帘,眸中却是闪过几分冷淡的斟酌来。
可是过了许久了,她膝上的小傻子仍是浅浅弯唇笑着,捏着她的手不放,好似天大的欢喜一般。
“这般高兴吗?”
风一诺勾唇,由着她捏着自己的掌心。
“心之所愿,如何不欢喜?”
风子卿闻言抬眸,瞳孔中映出些许光亮来,竟是难得的璀璨。
心之所愿……
风一诺抿唇,心中细细咀嚼着,到底还是暗自叹息了声,散了脑中所想之计。
百年时光与千年时光有何不同?
当她们乘着一叶小舟,远离了魔域正道,顺着川流安逸云游飘荡于五湖四海之中时,她身旁的孩子倚着她,静静看着天边云舒云卷,陡然开口低声道。
“若能与阿姐这般相伴,短短百年,亦胜我孤寂漫长千年。”
时光之珍贵并非在于长短,且看你是否能把握得住,是否认真随心地度过每一分。
若是有,百年亦胜千年。
若是无,百年不如数年。
正坐于她的身侧,垂眸静坐钓鱼的人闻言低叹,又忍不住浅浅笑了。
“我本还在想,是否要在我死去之时抹去你的这份记忆。”
“可如今,似乎又没有这个必要了。”
风一诺暂且搁置了手中钓竿,侧眸对上了风子卿沉默看来的目光。
“到底是你的生命,我也无法来替你做决定。”
她伸出指尖,为面前的孩子将额前发丝拨至耳后,眸色有些悠远。
“……原来阿姐还打着这个主意啊……”
风子卿定定地瞧着她,神色淡了淡,却又舍不得对她恼火,只无奈轻叹。
“若阿姐当真这般做了,我必要恼的。”
“阿卿想要如何?”
风一诺倒是未惧,只微微挑眉,颇为兴味地看着自己养着的闷葫芦装模作样。
风子卿方才说这般话,便是她猜到了些许。
“阿姐不知?”
风子卿软了眉间,点血灼灼,敛眸低笑。
“我心悦于阿姐,只盼阿姐知晓。”
“仅如此?”
“仅如此。”
戴着发冠、银蓝长裙的女人坦荡又清明,对着自己心悦之人如此轻笑,眸色温柔。
这是盘踞了多年而未敢道出、深藏心底的言语,如今借此说出,不求其他,只盼她的阿姐、她的心上人得以知晓。
“荒唐。”
她的阿姐生了一副与她相同的容貌,此时垂眸轻斥着,眼帘轻颤,无奈又无法。
她唇齿间轻斥,可眉宇间却尽是无声纵容。
让风子卿仅看一眼,便能将心也软了。
春雨绵绵、夏荷染露,秋叶红瑟,冬雪消融。
山川美景,日月风光。
何其有幸,共度百年?
最终的最终,风子卿拥着怀中已失生命的躯体,终是忍不住红了眸,唇角仍然微弯着,带着几分最开始时桓玉仙君风光霁月的风采。
柔软的唇瓣仅落于眉心之处,此外,并不逾越半分。
舟中陡然间燃起了烈火,她小心环拥着怀中的人,缓缓阖了眸。
在生命逝去之时,女人低声呢喃。
“我心悦于你。”
“卿卿。”
若有来世,我为一诺,你为子卿。
我必守你一世,不叫你伤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