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站不住，又坐了下来。
傅衍之弯腰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半拖着，这才上了车。
骨灰放在公墓，江芸从小格子里把江文抱出来，还打开盖子瞧了瞧。
她爸变成一团灰，躺在里面。
“衍之哥，是真的吗？”她问傅衍之，“我爸真没了，是真的吗？”
傅衍之说：“是。”
江芸盖上盖子，抱着骨灰盒，蹲在角落，怔怔得看向白墙。
傅衍之出门的时候听到她悲恸的哭声。
他有些波澜，荡荡的在骨血里。
后背靠着这扇门，想到江芸才十七岁，比他还早一年。
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你看着一个孩子在地上跑，两个小犄角，咧出少了门牙的大嘴，漏风也叫你哥哥。
然后被人扒光了丢在荒郊野外，身上插了两根棍子。
就连总打他的那个女人也跳河死了。
傅衍之觉得自己嘴里有种反胃的苦味，江芸的哭声小了，他推开门进去，她已经晕在地上，盒子还搂在怀里。
他把她打横抱着放在车上，江芸又醒了过来。
江芸想到一个新愿望。
她要端了傅家。
江芸的眼睛里又燃烧出一种光亮，坐起来，抱着江文，跟傅衍之说：“回去吧。”
傅衍之说好。
*
江芸不用一个月就转了性一样，开始会跟傅成撒娇了。
傅成有时会捏捏她的小脸蛋，跟个慈父一样过问她的生活：“换了大学还适应么？”
江芸点点头，却不动声色地和傅成隔开一定距离。她不太喜欢傅成看她的目光，让她觉得很怪很恶心，比起傅成，她还是更喜欢傅衍之，至少他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看向傅衍之，道：“为什么衍之哥不用上学。”
“他学得快。”傅成嘴里都是骄傲的意味，“早早完成学业，回来给爸爸公司帮忙。”
傅成也知道江芸喜欢他，又在她耳边说了一次：“衍之你喜欢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江芸笑了笑。
她平常坐在他对面吃饭，傅媛会坐在他的右手边。
她抬眼就能看到他，安静自持的吃饭，哪怕做这种生物会进行的行动，傅衍之也像个没感情的机器。
他也是傅家的花瓶。
江芸不喜欢傅成把别人当东西，哪怕那个人是傅衍之。伏在她耳边讲的话，他明明也听得到——就是说给他听的。
“我也去公司帮哥哥吧。”江芸放下筷子，“我的课也修完了，没什么事情。”
傅衍之闻言挑了挑眉。
傅成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过去就只会打印文件。”
“怎么会呢。我学了很多东西，不会哥哥也会教我呀。”江芸冲着傅衍之笑，“是不是？”
傅衍之轻笑道：“是。”
她就坐在了他身边，搂住了他的胳膊。
撒娇、暧昧、亲近。也在宣示主权。
傅成很高兴，让江芸跟着傅衍之过去了，江芸坐在他的副驾驶，抱着他放在一旁的文件。
她学东西也不慢，只是不能和傅衍之比。傅衍之的智商高，是天才一样的人物，她是努力学习的普通人。因为傅衍之是不会教她的，她得自己闷头学。
傅衍之到了公司，果然就把她丢在一边，还特地放在了打印机前。
江芸有些恼怒，去敲他办公室，他从里面反锁，根本不让她进去。
江芸还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傅衍之带她来公司，跟带七.八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他的助理还会拿过来一把糖放在她面前，问她吃什么口味的。
江芸赌气地掀翻糖，撒娇耍泼地叫他，整个楼层都回荡着她的嚎叫：“哥哥欺负我！”
傅衍之黑着脸打开门，江芸就跳进去，理了理裙摆，负手而立，像女皇一样环视他的办公室。
傅衍之该给她颁个奥斯卡的小金人。
他拿江芸没办法，坐在座椅上看着文件。
刷拉刷拉的翻纸声。
江芸走到他背后，两手放在他肩头，探出小脑袋看他手里的内容，最后又环上他的脖子。
她是故意的。
傅衍之也不是吃这套，只觉得江芸软软的，绕在脖子上还不算难受。
她的黑色的瞳仁很亮，眨眨眼睛，已经不再澄澈着一汪水，望着他和望着A4纸都是一个眼神。
她贴着他，看得那么认真，傅衍之放慢步调，让她自己用手翻。
“看不懂呀。”江芸指了指一小部分，“给我讲讲。”
傅衍之不讲，她就晃他。
晃得他头昏，就会给她讲了。
她贴着他的肩头，鼻尖都是他的味道，换做以前她会想去舔一舔他的皮肤，吻他的耳朵尖，但是现在她学得认真又热切，不理会他的诱惑。
傅衍之被她勒住咽喉，也扣住他的命脉，江芸把他当做工具用，进行她的小计划，他是知道的。
傅衍之只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但是江芸没有。
江芸的爱退却了，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小江芸把他当东西，是他活该。傅衍之不会有什么可悲或自责的意味，他这时候开始觉得生活有了意思。跟江芸在一起，活着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趣。
他握了握小姑娘的手腕，躺在他掌心的坚硬骨头，外皮光滑柔软，温柔地抚摸她的皮肤。江芸被他的动作吓到，从他的后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