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别怕。”纪澄道。
“可是郝先生怎么会在那儿,而且那账本……”榆钱儿话都说不全了。
“没事,以后都天下太平了。”纪澄道。这话自然是谎话,纪澄现在简直是把纪家所有人的脑袋都系在腰带上玩儿呢,可是有些事让柳叶儿和榆钱儿知道了,反而会让她们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纪澄心想,还不如让她们傻着,傻人有傻福。
可能是因为情形彻底崩坏,纪澄反而睡了个安生觉,再也不用担心这个,算计那个。只是早晨起床之后,又要面对麻烦多多的人生。
首先就得提笔给远在晋地的父亲纪青写信,要重拾军械生意,纪青不点头是绝不可能成的。
纪澄绞尽脑汁,破天荒地歌颂了一番我大秦的丰功伟绩,又说无国哪里有家,即使是商人也有拳拳爱国之心,不能总让人说他们只逐利。接着纪澄又说在京师寻到了贵人鼎力相助,此中暴利无以复加,简直就是利国利民利己的绝世好机会。
待纪澄将这封家书用和纪青约定好的暗码写好以火漆封好之后,自觉头发已经抓掉了一半。
忆及昨日沈彻的阴险,纪澄只觉得牙痒痒。这人的手段真是特别下三滥,可纪澄不得不承认很有效,她那是尿憋得慌,沈彻又是一副商量不妥就别想走的欠揍态度。
纪澄咬着牙不知忍了多少不平等的条款,只小小地提了两三个要求就落荒而逃了。她想,有时候真不能小看了这些手段,改明儿要是能让沈彻试试被尿意憋死的感觉就好了。
纪澄打小儿就有在犯了重大错误之后自虐的习惯,上午从学堂回来,她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柳叶儿蹑手蹑脚地进去看过,出来同榆钱儿嘀咕道:“昨晚姑娘到底是遇着什么事儿了?这回折腾得也忒狠了。”
榆钱儿从外头也偷瞄过几眼,纪澄已经保持双腿两侧劈直的姿势很久了,光是想一想就疼,还有好些动作,榆钱儿觉得不是骨折的人估计都摆不出来。
两个丫头在外头愁得不得了,纪澄在里面疼得额头冒汗,却一点儿没放松,还在不停自省。
这一会都是她骄傲大意了,其实纪澄第一次见沈彻的时候就有他在外的名声和他这个人本身很不一样的感觉,后来她也直觉出一些危险来,但也许是沈彻实在太风流了,也或许是她自己心里对沈彻不满意就处处觉得他无耻下流将他往低了看,如今想起来,纪澄真是恨不能扇自己两耳光。
轻敌,这是最不能被原谅的错误。
纪澄在写给纪青的信的末尾,也简略地交代了一下纪家曾经私犯军械的事被人捉住尾巴了,她不得不妥协,还不知道她老爹看完信之后会不会后悔得捶胸顿足,当初怎么就把纪家暂时交到了她的手上。
柳叶儿最后一次进去看纪澄时,纪澄的两只脚正挂在彩带上,身体悬空劈腿,看得她直摇头。
纪澄一直将自己折腾得有气无力,手脚都直哆嗦后,这才放过自己,洗漱之后去纪兰的屋里用饭。
纪兰正在东次间和沈萃一块儿在挑首饰,这是为了赴南郡王府的菊花宴准备的。
纪澄刚进去就听见纪兰不阴不阳地道:“哎,入秋之前本来应该给你多打几套头面的,眼瞧着你也是大姑娘了,可惜,哎……”可惜银子不趁手。
其实纪兰哪里就差了那打头面的银子。
纪澄只不接话,用过晚饭,纪兰撵了沈萃去休息,说是睡饱了脸色才好看。
纪澄最近一直忍受着纪兰的阴阳怪气,打从上回“半撕破脸”开始,纪兰就一直冷着她。
“坐吧,澄丫头。”纪兰指了指靠着东墙的那一溜椅子道。
纪澄坐下后就听纪兰道:“过两日南郡王府的菊花宴你想去吗?”
纪澄微微睁大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她姑姑看来还真是纪家的人,凡事都要讲交易,纪澄由不得开始反思自己,可千万别学得她姑姑这样讨人厌才好。
纪兰嫌恶地看着纪澄那“你能奈我何”的笑容,冷着脸道:“你该知道,我不让你去,你就进不了王府的大门。”
纪澄点点头。
“阿澄,以前的事情你有错,我也有错,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也别瞧着姑姑好性儿就装痴卖傻。你爹爹那边我已经写过信去说了,这是他给你的回信,你自己看看。”纪兰将纪青的回信递给纪澄。
纪澄展信细读,纪青自然是先责怪了纪澄一番,然后让她将纪兰铺子亏损的银子都补给她。
纪澄合上信纸,听得纪兰道:“你怎么说?”
纪澄冷笑地看着纪兰,其实她是怨恨纪兰的,若非彼此内讧,沈彻又怎么会注意到她身上去,也就不会牵扯出纪家当初私贩军械那么隐秘的事情。即使是有靖世军相助,沈彻要查到证据肯定要是费了很多周折的。
其实有一件事沈彻没说,纪澄却知道,靖世军本事这么大,上天入地无孔不入,花费绝非小额,沈彻看上纪家,看上军械生意,绝对也少不了是为了利字奔波。
而纪澄这回用手段挤兑纪兰的铺子时,的确是暴露了纪家的经济实力的,肉多自然就招来了狼狗。
想到这儿,纪澄弄死纪兰的心都有,她根本不知道为了她的私心,纪家将陷入什么样的困局。而纪澄当然也想弄死自己,也怪她自己思虑不周,骄傲自大。
“我不给。”纪澄缓缓吐出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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