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无碍,身上的擦伤清洗上药,腰部的伤严重些,需要绑上绷带敷药,每日一换,过几日便能大好,只是这……这脑部的确有些震荡,一定要静养着,喝几副安心定神的药……”
“脑部震荡会有何后遗症?”
“劳动心神时便会头昏眼花,两耳轰鸣,公子放心,静养一段时间,定能大好。”
大夫写了药方,领了一锭银子,被小厮送出府门,跨国门槛时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这家人出手阔绰不假,却凶神恶煞的,他掂了掂银子,“这年头,赚钱不易啊。”
丫鬟枕鸳和衾凤为桃枝擦身换药,期间沈庚蹲在屋外的长廊上,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把地上的泥土戳来戳去。
手上有些微刺痛,他眯着眼睛抬头看,天际晨光熹微,银针似的迷蒙细雨落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庚儿。”他站起身,母亲陆氏换了身轻薄锦袍,提着一盏油灯,眉眼温柔,身后的锦屏端着托盘,盛着碗面条。
“娘,”他扔下树枝站起来,“娘怎么还不睡?”
“怕你饿着。”她轻抬下巴,锦屏走进房中把托盘放在桌上。
“早就吩咐你忠伯伯热了你最爱吃的三丝面,快去吃了,然后好好睡一觉。”陆氏捏了捏他的手,略恼道:“手这么凉,快些吃了面洗个热水澡,那位姑娘,娘亲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嗯,”他低头应下,带了些鼻音,听着怪可怜的,“娘,请你明日派快马到盛京打听,寄居在佛寺的六公主的下落。”
……
第二日桃枝醒过来时屋内门窗闭着,宛如盘古开天辟地时酝酿的一片混沌,“轰隆隆”雷声震耳,一道道闪电擦亮室内。
光听着声音,也知道窗外是泼天的雨水。
“太后,你的在天之灵,希望我离开盛京吗?是你在助我一臂之力吗?”她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太后,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咿~”门被推开,少年先把护在怀中的汤药放下,关好房门,身上沾了不少雨点,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转身见少女醒了,动作顿住。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肚子饿不饿呀,我马上唤人送来……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打断。
“申时一刻了。”他抿了抿唇,站在少女毫无波澜的目光里无所适从,“元狩八年七月初三。”
“嗯。”她掀被下床,撩起纱帘来到他面前,一阵馥郁的佛堂的檀香袭来。
沈庚不敢动弹,只见少女不解觑他一眼,端起桌上黑乎乎的药一股脑喝了下去。
喝了药,她似轻轻打了个饱嗝,嘴角沾了一块药渍,像偷偷用了大人的口脂,没头没脑地笑起来,“沈庚,谢谢你。”
桃枝转身,走动时牵扯到腰际伤口,“嘶”了一声,身后的少年紧张上前,虚扶住她的手臂。
“我娘帮忙,打听了六公主。”
“嗯?”桃枝坐下,柔顺的长发垂在背上,抬起小鹿一般的眸子,全然依赖地看着他,他的语气中更带了些骄傲,“六公主没有找到,但是雨中搜山,找到了公主的钥匙和一位太嫔的金簪。听说那位太嫔素来爱欺负六公主,早上更是把公主羞辱了一番。”
“或许是你与公主玩闹,一时离开,公主便那太嫔推下了山崖,本就不是你的错。总之,那位太嫔已被治罪,你以后不必再担心了。”
桃枝哀痛道:“我想起来了,昨日,公主的确和陈太嫔争执了一番,一个人躲起来哭了许久。还是我的错,如果我多个心眼,她便不会被陈太嫔害了。”
“你别自责了。”沈庚赶紧拿过桌上的帕子,蹲在床边递到她面前,“我娘说人各有命,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是最珍贵的。”
“公主没有找到,你说有没有可能,公主还活着?就像我,从凌霄峰摔下来,但是还活着。”她抓住他的手,眸中燃起光亮。
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他手臂上,“当时寺庙里乱糟糟的,我怕公主只是与我玩闹,躲起来了,她会害怕,所以回去寻她,不料心慌意乱,自己倒失足摔了下山。那时我想着,我定是活不了了,我与公主,在阴间再做主仆也挺好的...可是为什么,我活下来了”
“你先冷静些,我猜公主也不想你如此悲痛自责吧。公主的下落,雍王已经派人在京城范围内寻找了。你不知道,昨夜我们离开京城时关卡多严,多亏了我……”
“我想静一静。”她躺在床上,翻身面向里侧,不住流泪。
沈庚叹气,为她扯好被子,盖过瘦削的肩膀和尖尖的下巴,“大夫说你脑部震荡,不宜情绪激动,否则会留下后遗症的,若你想变得痴痴傻傻,说话不利索,走路顺拐,吃饭流口水,那就继续伤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