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穿着早上上班时的衣服,一件白色衬衫收在纤细的腰里,下面是一条黑色包臀裙。
白皙的双脚勾一双平淡无奇的高跟鞋,却叫人看得格外移不开眼。
司月身板挺直地站在昏黄的街灯下,扎了一天的头发被她松松地散在身后,微微卷起。
她不说话,双眸淡淡地垂下,看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
有时随着晚风晃动一下,有时又一动不动。
她看了没一会,就听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司月小姐。”
司月抬头看去,正是李原。他穿一身正经的黑色西装小跑到她的面前,伸手请她往车上走。
“请上车吧。”
“好,谢谢。”司月朝他微微点头,笑了笑,然后坐上了黑色的卡宴。
李原见她上车后,目光恍了两秒。
那女人却分明没有浓妆艳抹,更没有蓄意摆弄。
但就是,浓得让他移不开眼。
可李原到底是季岑风身边的人,恍神也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很快他也跟着上了车。
司月上车之后,才发现,季岑风也坐在里面。
他低头在看一本厚厚的文件,连招呼都没和她打。
司月自觉地坐在了最靠车门的地方,两眼直直地看着窗外。
车内很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后排与前排之间的隔板是合上的,司月心里有些难以平复的紧张。
即使她知道她只是来赚钱的,即使她知道,她不该再对季岑风有任何的期待。
但是司月没办法去控制自己的每一分情绪。
她很紧张,她不想撒谎。
“啪。”一声轻响。
身旁的男人慢慢地合上了文件,他随手将文件放到了身旁的位置上,好似随意般问道,“司月小姐,很缺钱吗?”
明知故问。
“对,”司月如实回答,“很缺钱。”她偏过头去看他。
季岑风淡漠的眉眼隐在光线不明的车厢里,他眸色微微闪动着司月无法探究的情绪,高高扣起的衬衫纽扣将他所有的人情味扫除殆尽。
他太冷了,冷到司月无法靠近。
“我以为司月小姐这样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向人求助低头的。”季岑风左手搭在他交叠而起的膝盖上,右手随意地落在两人的位置中间。
一种油然而生的压迫感无声地朝司月这边慢慢逼近。
“人都是会变的。”司月轻轻回道。
“是吗?”季岑风讥诮地反问,似乎是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那喜欢撒谎的人也会变吗?”
他幽黑的目光像一条锋利的鞭子甩在司月的脸上,那个女人细眉淡唇,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我不知道,”司月诚实地回答,“但是撒谎的人至少值得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的机会?”季岑风低低地笑了一声,“要是已经给过一次了呢?”
他清晰而又尖锐的字句像一道道看不见的细绳,慢慢收紧在司月毫无防备的脖颈上。
而她只能紧紧抓住这一根拉着她游往岸边的绳索,却又被这绳索牢牢扼住。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今天晚上去哪里了?”
——“我在加班。”
——“没骗我?”
——“…没有。”
——“好,很好,司月。记住你今晚说的话。”
她当真把那晚的话记了很多年,一个字不差。
给过一次解释的机会了,她还是选择撒谎。
司月一直都知道,是她辜负了季岑风。
“那就没有机会了。”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了司月最后的答案。
一股暗流涌动的恨意在这压抑的情绪里肆意横行,而司月选择投降。
她轻而易举地投降,轻而易举地认输。
她不为自己的过去做任何的争辩,是她一开始就接受了这个男人的多疑。
也是她辜负了这个男人的信任。
不论理由为何,误会为何。
司月接受这样的结局。
季岑风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司月想着,他该是满意了,开心了。
卡宴一路顺畅地到达了黎明山庄,今晚的慈善晚宴在这里举办。
车身一停,李原便走去季岑风的那边开门,却没想到出来的男人脸色比雷雨天的沉云还要阴冷。
他一句话不说径直地走进了前面的大厅。
李原心里一颤却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能按照原本的计划带着司月先走去了后面的包厢化妆换衣服。
司月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前来参加慈善晚宴的客人,竟有不少是当年知道她和季岑风在一起的故人。
坐在化妆间的最后一秒,她忽然明白了季岑风让她来做这份工作的原因。
他没那么善良,想要帮自己尽快还债。
他也没什么大度,看着这个当年辜负过他的女人在他面前如常生活。
季岑风想要带着如今这个落魄而又走投无路的女人,去会一会当年私下里嫉妒司月到发疯的故人。告诉他们,
看,当年那只倔强自爱的黎京金丝雀,
现在还不是低眉顺眼地,
倚在他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