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眼睫轻颤,低低地应了一声,“是,我刚来的时候,不快乐。”
“你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才不快乐的,是不是司月?”阿野声音有?些激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以忍受地朝司月说出这?些话,他明明知道?,就算司月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和她?,也是没有?可能的。
阿野不理解,可是阿野没法控制自?己?。
好像从前尚能忍着的一些晦涩心?意,如今却在那个男人的面前溃不成军。
他谁也比不上,谁也配不了。
屋外明明是暴烈炽热的晴天,阿野的心?里却是倾盆暴雨。
“是。”司月轻轻回道?,“我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才不开心?的。”
女人的声音很轻,虚无缥缈地落在这?明亮的烈阳里。
司月笑?了笑?,“我先上楼了。”
她?说完便朝里面走?了过去。
季岑风的房门紧闭着,他第一次,这?样放她?一个人在外面。
司月没有?多想,却在她?抬起脚步正要上楼的那个瞬间,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来自?那个男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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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滚的烈火来势汹汹地侵蚀着季岑风本就脆弱不堪的胃部,辣椒点燃了所有?的痛觉开关,蔓延至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明明早就吐无可吐了。
胃酸却还是止不住地肆虐侵蚀。
翻出胃道?,灼烧着他脆弱的食管。
这?具被他无视过的身子早已破烂不堪,却被他自?己?逼着吃下?了那么多他根本承受不了的东西。
冷汗凝结在男人青筋暴起的额间,然后一滴一滴地坠在灰色的水泥地上。
湿热难耐的狭小卫生间,男人的衣衫被汗水层层浸湿。四四方方的玻璃镜里,慢慢抬起了一张过分苍白的脸。
他睁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轻轻地拿毛巾擦去了嘴角的污迹,然后闭上了眼睛。
手?臂用力按在狭窄的水池边,骨节凸起狰狞。
忽然——“砰砰”两声敲门声,季岑风偏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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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
季岑风平静地站在门口,“司月,你找我?”他声线缓缓,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如果不是他眼里尚未褪去的血丝的话,司月真的会相信。
“胃药。”她?递给季岑风一盒胃药,“以后不能吃辣就不要吃了。”
司月说完转身就要走?,季岑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司月反手?就挣脱了,他没有?敢抓牢。
“抱歉,我还要出门。”司月说完就朝大门走?了出去。
今天难得晴天,她?要去镇中心?的超市买些东西。
可司月在外面走?了多久,季岑风就在她?身后跟了多久。
不近不远,却又甩不掉。
烈日下?,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季岑风高大的影子被司月一步一步踩在脚下?,她?好像那么努力地想要走?出这?个男人的身边,却又无能为力地,永远落在他的阴影下?。
暖风扬起一阵干燥的尘沙,司月忽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男人也一同停下?,低头看着她?。
“季先生,”司月转过了身子,她?扬起头看着那个沉默固执的男人。
他脸色还是没有?恢复半分的血色,就连脖颈处的青筋都?还颤动着暴/起。他刚刚根本就没来得及吃那颗胃药。
“季先生,就跟到?这?里了,好吗?”司月轻声说道?。
微风卷起她?额间的碎发落在女人清澈的眼眸里,她?不想再爱季岑风了,却也不想恨这?个男人。
她?不想要他痛苦,不想要他忏悔,不想要他像如今这?般狼狈不堪。
她?想要他放过她?,同时也放过他自?己?。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不死不休地,跟在自?己?的身边。
她?要往新?的人生出发了,他也该从过去走?出来的。
“岑风,就跟到?这?里了,好吗?”司月又说了一遍,她?声音那么的温柔,眼神?那么的轻。
这?辈子,就跟到?这?里了,好吗?
司月要他离开她?,永远地离开她?。
暴烈的炙热早已蒸干了这?个男人身上最后的一丝生气,一只大手?无情?地抓住了他破碎的心?脏,撕裂着就要将他重新?拖入那片濒死的海域。
痛感从身子里蔓延而出,就连指尖也泛着针扎一般的刺痛。
男人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司月。
“司月,”他声音氲在这?片炽热难忍的热浪里,无端浮出几分令人难以置信的恳求,“跟我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季岑风只要司月跟他回家。
烈日下?,那个女人轻颤着唇角闭上了双眸。
跟他回家?
可无数个司月一人留在家里的夜晚,他又在哪里呢?
无数个司月想要季岑风陪在她?身边的时刻,他又在哪里呢?
那个他们失去了孩子的夜晚,他又在哪里呢?
从季岑风没有?接到?那通电话开始,他们,就永远地错过了。
错过了她?的等待,错过了她?的期许,错过了她?的心?软,错过了她?的原谅。
他实在是错过了太多太多,多到?司月再也没有?办法站在原地,等他了。
一辆卡车呼啸着从两人的身边开过,司月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飞扬的尘土里,她?朝面前的男人温柔地挽起了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声线缓缓:
“回家?”
“可是岑风,你没给过我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