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的这些话句句属实,冯北没有办法去反驳。等人走后,他仍然坐在原先的位置,僵硬地坐着,直到咖啡都凉了,复杂的情绪逐渐出现在他脸上。
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考虑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当医生提醒他贺关昀更加危险时,他心中只是冷笑,并不当一回事。
贺若峰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直认为,自己选择先保全贺若峰的性命,是完全没有错的。
可是为什么……
他现在如此动摇不定呢。
他不是很讨厌贺关昀吗,对,没错,很讨厌,可是……下一秒冯北又重新被冰冷包裹起来,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应该纠正的是自己莫名对贺关昀多出来的一分在意,那才是错误的。
冯北出现在医院病房外面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由于是冬天,外边下了些小雪。他黑色风衣上落了小半个肩头的雪,被走廊暖气一烘,变成湿意落在肩头。走廊上有护士撞见他,刚想叫出声,就被他一个眼神瞥过去,立刻噤了声。
冯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仿佛是想来证明什么,证明自己对贺关昀毫不在意,可是——当他伫立在病房门外,隔着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便愣在那里。
谢关雎蜷缩在床头,脸色有些白得透明,简直不像是活着的人。他正一只手拿着水果刀,一只手拿着苹果,侧面对着冯北,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冬夜里熄灭的火堆,显得有些死寂,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苹果,右手颤抖着,拿着刀子,削上去。
可是没有办法,他分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仍然没有办法操纵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只能笨拙地任由一块块苹果皮掉落,手中的苹果被切出丑陋的形状。
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就连一圈一圈转动刀子,让苹果皮顺着转出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到。
可是他没有放弃,依然固执而执拗地,重新拿了一个苹果,开始新一轮的挣扎。
地上全都是被削坏的苹果。
没有一个是削得完美的,从那些丑陋的痕迹中仿佛能够看到他满心的绝望。分明是一个画家,可是现在连画笔都捏不动了,所有的梦想都破碎了,以后都遥不可及了。
冯北就这么看着,倏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将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他从没见过贺关昀这样认真到绝望的样子,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那种不顾一切的渴望和不屈,令人转不开眼眸。
他的视线顺着对方洁白的额头一路滑下,经过挺拔秀气的鼻梁,和有些薄的嘴唇,嘴唇的颜色很苍白,近乎干涸,像是十几天没喝水了似的。当冯北意识到什么之前,他丝毫没意识到他的喉咙动了动,那唇瓣似乎对他有着某种诱惑力,令他想要亲吻上去,用水渍湿润唇瓣上面的裂纹。
又一个苹果失败了。刀子终于无力地从谢关雎手中滑下去,他安静地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脸上的绝望在无声中蔓延。他再也捏不起画笔了,甚至连削个水果都没办法。他彻底变成了废人。
他的嘴角一点点扯开一个悲惨又凄凉的笑容,仿佛这么久以来所有的防线在这时都溃不成军,再也没办法忍受。
他怔怔地盯着自己那只手,病服袖子滑落到手肘处,完全露出那只右手来。
他苦笑一声,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冯北心里一紧,握住门把手,视线跟着落在他那只修长却布满伤疤的右手上。他的手生得很好看,五指修长,柔嫩白皙,指尖圆润,可是现在却令人不敢长时间的直视,尽管这些疤痕能够在现代科技的消失掉一大半,可最长的那条却从手背上一直蔓延到手腕,是无法消除的。
冯北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以后,眼前这个人就不能画画了,不能写生,不能办画展。更不能随意露出手腕,因为上面有丑陋的疤。
只剩下一只手能够使劲,以后就连系鞋带,系领带,都要重新开始练习。
以后都是残缺的。
再也没办法和正常人一样,哪怕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了。
这难道就是喜欢他冯北的代价吗?
这代价可真够狠的啊……
冯北看着谢关雎,心里忽然感到一丝揪住的疼痛。这种疼痛令他十分陌生,就像是什么东西一瞬间摄取了心脏,然后住了进去,在心里挖了三亩地的口子,不由分说地疼起来。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从心尖上开始的疼,贺关昀脸上神情越是绝望,他就越是疼。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怔忡地看着谢关雎垂着头,似乎呢喃着什么。
他居然不由自主地去听——
“我不怪他,既便如此,我依然爱他,我是不是可笑又可怜?”
灯光下的青年喃喃低语。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冯北的角度看来,那笑容非常的惨淡绝望。那人身形苍白近乎透明,绝望却又无法停止炙热的感情。那种感情如同飞蛾扑火,直直撞进了冯北的眼睛里,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冯北愣在原地,这一瞬间,疼痛的心里面又多了另外一种感觉,是一种莫名的心悸。
502叫起来:【恭喜谢哥,攻略对象好感度再次增加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