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要斩了朱荀,老臣也想斩了他?,若能换回茅参将一条手臂,换他清醒过来,哪怕把老臣一并斩了,碎尸万段,臣也绝无二话?。”
苏晋看着龚荃的样子,于心不?忍,上前?将他?扶起道:“龚大人何必将过错揽在己身,北凉整军,东海倭寇扰境,岭南战乱,赤力突袭,这些原都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今日的困局,也非罗将军出征岭南这样一个决定造成的。前?面一关关都挺过来了,我们今日也必不?会被阻在这里。”
沈奚道:“是,龚尚书为朝政军务殚精竭虑,何必苛责自己?正如柳昀所说,西北将士已不?信朱荀,当务之急,是要尽早增派一名能够稳住西北军心的将帅。”
柳朝明道:“臣方才已细想过,最好的人选该是四殿下。但四殿下已经受伤,北凉虽被击溃,难保休整过后不会重整,是以四殿下无法去西北。其次是戚无咎,可是东海之乱尚未平息,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这时,左谦越众而出,单膝拜下道:“陛下,臣愿自请前?往西北。陛下在西北领兵时,臣曾跟在陛下身边两年,对那里的气候,地势,赤力的作战习惯,都有过了?解。臣愿以性命跟陛下起誓,绝不?弃城,绝不?弃民,绝不?弃我大随的寸疆寸土。”
时斐亦拜下道:“陛下,臣也曾在岭南领兵三年,愿为左将军副手,与左将军,众将士一起守住西北边疆。”
朱南羡看着他?们,片刻,负手回身,慢慢地在龙椅上坐下,手肘撑着膝头,俯下身,以掌遮额:“让朕想想。”
奉天殿正中以金砖铺就的柿蒂纹光可鉴人,阳光打在上头,映照出雕粱上的乘云而翔的飞龙。
朱南羡不由得想起前?一日,自己站在正阳门楼上,看着万千犹如朝拜神佛一般朝拜自己的百姓。
这便是所谓帝王吗?朱南羡想,如这困在金砖里的飞龙。
其实还有什么?好思虑的呢?
赤力达木尔铁鹰之师来袭,朱荀必不?能再用,只有一个让人信服的将帅,才能平息西北充斥着惶恐与怨愤的军心。
而泱泱整个大随,这样的将帅,唯余一人。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其实,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已有了?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只能由他说出来。
朱南羡开口前,莫名想起了?三月初,自己出逃东宫前,去明华宫取了?密旨,跪在父皇榻前说得那些话?——
“儿臣其实也不?想做这个皇帝,今日愿争帝位,说到底也是起于私念,怕自己再护不了?心中想护之人。
“但父皇放心,若有朝一日,儿臣承继大统,一定尽己所能守好大随的寸疆寸土,一定将黎民苍生江山社稷都扛在己身,一定会对得起父皇,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天下,对得起本心。”
他?是真地从未想过要这个皇位。
直到今日,他?都觉得?自己登上帝位是受时局所迫。
但人真的很奇怪,不?在那个位置时,觉得?它很远,像罩着一团雾,隔着山川湖海,但一旦到了那个位置,无师自通便明白了它本来的样子,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朕……”朱南羡终于开口,“有个决定。”
他?抬目,看向站立在殿内的肱骨大臣。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了苏晋身上。
他?想起自己说十月小阳春要娶她。
他?多么?想娶她。
他?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立后,不?纳妃,任整个后宫空空如也。
可是他不?能不管他的臣民百姓。
朱南羡的目光只在苏晋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
在答案出现的瞬间,他?已做好了决定。
“朕决定,”他?起身,负手平视前?方,“御驾,亲征。”
作者有话要说:
修正一个错误,之前我说“赤力”这个名字取自“赤力把里”,是我一直把字看错了,历史上是“亦力把里”。
虽然并不妨碍架空文胡乱起名,但是怕把小可爱们带偏了,特此注明一下。
大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