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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解约(2 / 2)


谢观,男,1992年5月4日出生于S省孟门县。父谢廷芳,农民,母赵杏儿,早逝。

鼠标滚轮滑动,大段文字从屏幕上掠过,为数不多的几张旧照片上人脸模糊,那其中并没有他熟悉的面容。

不用再看下去,他已经明白这又是一场徒劳无功的痴心妄想。

霍明钧每年八月都会去H省的一座坟墓祭拜。他早该接受这个事实,再多的追悔和不敢置信在一抔黄土前都是枉然。死去的人永远长眠在冰冷的地下,倘若有灵魂可以转世,现在说不定都能下地打酱油了。

逝者已矣,可时隔多年,生者依旧不能释怀。

摆在桌面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正巧,霍至宽在电话里说的也是谢观的事:“……听说跟公司谈崩了,张和山当时看在您的面子上没和他计较,现在卯足了劲要整他……封杀肯定是没跑了。怎么办,要管吗?”

希望落空带来的疲惫和无力感令他对“谢观”两个字生出了毫无道理的厌倦,霍明钧捏了捏鼻梁,说:“别管了,我认错人了。”

一个星期之后,谢观再次被王哲叫到公司。对方的态度依旧冷淡,但新版的解约合同中删去了扣除片酬的条款。双方已经撕破了脸,谢观清楚星辉容不下他,或许之前扬言要扣片酬只是为最后这个结果做铺垫。他心中暗自冷笑,这些人自己一身脏不算,还要把别人想的跟他们一样脏。有这么一群高管们忠心耿耿地拖后腿,星辉想不开倒车都难。

转念一想,他得罪了投资商,又被老东家当个祸害似的赶出来,处境实在不比星辉好到哪里去。

可日子要过,戏还要演。谢观退掉宿舍,找了个小出租屋落脚,清点完手头所有的存款,盘腿坐在老旧双人床上深沉地思考未来。某个瞬间,聂总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的长相顶多算清俊,绝对谈不上“雌雄莫辨的美貌”,离“身娇体软”差了从地球到月球那么远。

谢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肌,觉得还是把“找个靠山”这个想法跟垃圾一起打包扔了比较实际。

做人就该从一而终。他当初既然拼着得罪张总也不向潜规则低头,现在再想抱大腿找靠山,无异于大巴掌自抽耳光——早知如此,何必急着立牌坊呢。

小时候学的课文里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哪怕吃苦,内心的也是满足的。但现实生活的残酷之处在于,“不合时宜”的坚持使他落进更为艰难、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唯一的安慰是“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

人毕竟生活在物质世界,不是靠冥想就能活着。

谢观这些年不红,片酬很低,好不容易保下的《碧海潮生》的片酬也只有一集一万二,他存款很少,这些钱只够他支持几个月,不尽快找到工作,他就得去睡大街。

谢观花了点时间重做简历,往各个影视公司投了近百份。又印了不少,备上点好烟好茶,跑到影视基地旁边的宾馆里挨个敲副导演的门。好在他在签进星辉之前跑过好几年龙套,重操旧业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一个月下来,投给影视公司的简历如石沉大海。谢观跟着剧组倒是跑了几次龙套,但报酬少得可怜。后来有人听说了张总要封杀某个十八线艺人,认出了谢观,这事渐渐传开,便没有剧组再敢用他了。

谢观从影视基地回到市内住处时,整个人掉了将近十斤,他本来就瘦,现在几乎有点憔悴的样子了。他把大背包放到墙角,洗了把脸,把自己重重地砸到了床上。

投出去的简历没有回音,剧组也不愿意冒着得罪张总的危险给他一条路……张总虽然是个投资商,但他也不过是众多投资商中的一个,在业内并非一手遮天,更不会一呼百应。可就是这么一个别的艺人或许一杯酒就能摆平的猥琐老男人,在谢观这里却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南天门。

他在黑暗中闭紧了眼睛,默默地扪心自问:“我真的还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

就在他险些万念俱灰之际,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谢观收到了一封来自港岛的邮件,对方是一个小规模的电影公司。邮件中说,他们正在筹备一个电影项目,谢观的条件恰好符合电影男三号的要求,因此希望他能来港岛试一次镜,并附上了选角导演的联系方式。

绝境中的一线生机来得太惊喜,谢观顿如打了鸡血般一跃而起。港岛与内地是两个发展轨道,张总的手伸不到那里去。他此前对港岛不熟悉,也没想过可以去那边发展,这次未尝不是个转变的机会。

谢观回复邮件时手抖得打错了好几个字。他小心地把导演的联系方式保存起来,选了合适的时间打过去,对方一口难懂的港普,谢观连蒙带猜才摸清大致意思。对方是个小成本片子,演员片酬比行业价格要低一些,正是因为预算短缺,他们才想用谢观这样主动上门的演员。

只要有戏拍,谢观无所谓在片酬上让步,双方一拍即合。两天后,谢观收拾好简单的行李,退掉租住的房子,孤身一人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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