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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茯苓(1 / 2)


“哗啦——”

卫谚望着案上写至一半的信笺,眉头紧蹙,骤然搁笔撕碎。将满手的碎屑丢入一旁的博山炉内,复又取出一张宣纸,放于案前,提笔蘸了墨,一手撩起衣袖,悬腕续写方才未竟的书信。

回长安至今日,近十日过去,未央官署的丞相府里缺了掌事之人,朝堂无把持政事之人,宫内却始终毫无动静;他整日停职府中,却连封合意的书文奏章都写不出来。

博山炉内燃着幽幽的熏香,书房内唯有案上一灯如豆,映着卫谚紧锁的眉头。

置于笔搁旁侧的信封内,便是数日前红栒从公丘巡检司内寻得的西部都尉与梁王的通信。原是梁王异心最好的凭证,能给未央宫一个合宜的缘由对梁王下手。只是,上头却提及一人……不曾想,他千算万算,却从未将梁王的暗桩算到御史大夫窦章的身上。

初见窦章之名,他只以红栒中了圈套,寻了封萧青刻意备下的假信给了他。待他细细验了,才不得不认下窦章投诚梁王之事。且他思忖着,以萧青心性,如何可能同他一样做出移花接木之事?

心绪不宁,竟又错写一字。

望着直直撇开方圆的蚕头燕尾,卫谚及时收腕。狼毫内的墨珠,随着卫谚的动作倏地滴落于纸上,晕开一层黑影。将案上的薄纸团入手中,紧紧握成一拳大小,他奋力向博山炉内掷去。纸内的草茎易燃,方才捧着些许烟火,便开始化作烟灰,同先前那些被卫谚丢入的纸团碎屑融在一处。

将文书原封不动地呈给栾太后,当是他最好的选择。高祖在时,曾明令各地郡王不得与封地外的将领交游;届时再无需等待梁王调用兵虎符,只消上头的西部都尉之名,便足以天子下令褫夺君王之位。加之韩鄢那处近日所得消息,梁王同匈奴意欲交/媾之行亦能公之于众,如此,若细细盘算,假以时日,定能解决梁王之患。

……可上头,还有窦章,窦伏苓的父亲。一旦文书为太后天子所见,窦氏必然倾颓;她虽以入睢阳侯府,却终究是窦氏的骨血,他不愿、亦不忍看着她两难。

萧青虽平庸纨绔,却非蠢材。一旦让梁王发觉文书佚失,必然会先发制人,寻了法子令他卫谚无法开口。此行城阳,他的确有意用兵虎符诱着梁王早些暴露心计,可那并非意味着,他要以自己为饵。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未几,卫衣推门而入。

卫谚将手中狼毫放下,敛眉问道:“探得如何?”

卫衣颔首:“君侯料得不错,大公子确然被御史禁于府中。”

闻言,卫谚长长抒了口气,放松脊背向后靠去,双眸微阖,神情舒展。

卫衣瞧了,却疑惑道:“大公子如此遭遇……君侯不忧心么?”

卫谚倏地张开眼眸,直起身子望向他:“若他仍能自由出入,我才该忧心。为窦章所拘,必然是二人所行之事相左。”

卫衣歪头沉思良久,才终于想通了内里关节,开口问道:“……可要设法将大公子带出来?”

“再过些日子吧。”卫谚伸手把玩着案上信笺,低声道:“至少至今日,他仍留着拿颗心。窦章为他生父,虽囚了他,却也总就不会加害他。”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这厢他手中的书信生尚不知该去往何处,那厢窦伏婴却为窦章所困。说着,他又沉沉喟叹:“反倒是到了我这处……”

闭目挥手,卫衣会意,退了出去。

铺了被褥的小榻横陈于书房一侧,夜已深,他坐于案后,纵然心中诸事繁杂,脑中毫无困意。所幸这纷扰龌龊的一切,窦伏苓还不知晓。可他竟无把握,究竟还能瞒过她多久?

睁开眼眸,透过未掩实的门缝,却能见寝屋内的灯烛仍燃着。她还未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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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什么?”卫谚推开内室的门,从插屏后探出身子,朝窦伏苓问道。

窦伏苓摆弄手中瓶罐,未曾抬头,是以也未曾瞧见卫谚心焦忧虑的面色。将密陀僧、甘松香等物倒入药臼,,她道:“端阳便要到了,祖母日前遣了仆役来,道要我那日去武安侯府里头躲端午呢。”

卫谚掀袍在她身侧坐下,信手拈起手边的白色草药,疑惑道:“这是何物?”

窦伏苓拿下他指间的草药,投入案上的药臼内:“茯苓。”

指间相触,她道是无意,他却无端一阵悸动。三指上似仍留了她指间,卫谚难得怔愣片刻,却只将她口中二字依稀听了个模糊印象:“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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