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说:“在里头呢,一个字没动。”
冯翔点点头,用一次性水杯在饮水机前接了杯水,然后进了审讯室。
陈斜就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白纸摊在他跟前的?桌上,果然只字未写,见他进来,笔一停,单刀直入地问:“你和何缈是不是认识?”
“认识。”冯翔走过去,把水放在他面前,“喝口水。”
陈斜拿起水,仰头一口喝了,放下:“能多说点吗?”
“涉及隐私。我得想想该说到什么程度才比较合适。”
“是不是和她妈妈有关?”
“这都知道?”冯翔反问完,有些讥嘲地笑了,“也对,学校嘛,盛产八卦。”
“不是。我爷爷和何奶奶是老同?学,有听他说过一些。”
“这样啊。”冯翔挑了挑眉,沉默片刻才开口,“我和何缈他妈妈也是老同?学,过去还共事过一段时间。”
陈斜看着他,目光如炬,等待下文。
冯翔轻叹一口气,指腹在桌上轻点了一下,才缓缓道:“我上警校的时候,边芸是高我两届的?学姐,这你知道吧?边芸就是缈缈她妈妈。”
“知道。”
“嗯。”冯翔陷入回忆,“她还是我们队长,我毕业后跟在她手下做了小六个年头。那会儿她才三十出头吧,在我们队里已经评上一级警司的职衔了,一朵红花,一枝独秀,队里的?人都喜欢她,也很服她。照理说,我们作为所里边的一支治安队伍,是不直管刑事犯罪的?,但和刑事那边多多少少会有些交集。那时候上头派下来一支督导组,主要是扫恶除黑,搞专项斗争。你当时还小,社会的?沟沟壑壑看不太到,但我们成年人,尤其是我们公安队伍,那会儿对一个名字真是深恶痛绝。”
“血狮。”陈斜顺着他的?话就脱口而出。
冯翔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他六年前已经伏法了。”
“我知道,死得还不够早。”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嫉恶如仇。”
陈斜扯了扯嘴角。
冯翔说:“因?为边队长,刑警队那边才逐渐摸到的线索,了解到血狮的真名叫师帕。但在那之前,大家提到血狮,想到的都是淮西恶霸,身上背着十来条人命,杀人见血,无恶不作?,是令淮西人谈其色变的团伙头头。督导组成立的?终极目的,就是要扫尽就以血狮为首的?涉黑涉恶犯罪团伙极其关系网,市刑警队是主办,我们作为辖区派出所,收到的指令只是协查,提供线索。正好我们所的?辖区是被血狮祸害的重灾区,干警们对这个案子多少都有点参与,再加上那会儿刚发生一起传销组织受制血狮团伙的?案子,还闹出了人命,不仅是市局紧张,各区的分局和辖区派出所都草木皆兵,加紧了调度。”
听到其中的?某些字眼,陈斜的?身体微微僵直了一瞬。
“边队长是个工作狂,一年到头休息不了几天,谁也想不到事情恰恰就发生在她轮休那天。我记得那天下午她还在群里说要去学校接缈缈放学,然后带缈缈去吃火锅,我们还笑她再不多陪陪女儿,小心缈缈连妈妈是谁都不记得了。”说到这儿,冯翔停了一会儿才继续,“之?后再知道她的消息就是所长直接派遣任务,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干警,包括市刑侦那边也出动了。半途收到所里接警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有个小女孩报了警,一开始还很冷静,说自己的?妈妈被人打死了,打人的长什么样,还说让我们过去的时候带块白布,她妈妈现在很难看,她不想被人看见她妈妈的?样子。说着说着状态就不对了,越来越语无伦次,包括自己在哪儿都说不清了,到最后,哭得上下气都接不上了。”
“所以……”陈斜一开口,声音极为艰涩,“看到我们打架,她才会尖叫。”
“嗯,应激反应。而且都是在巷子里,这么看来,倒像是情景重现。”
陈斜沉默片刻,问:“她会怎么样?”
“不清楚,毕竟是童年阴影,好彻底不容易。那件事后,她休学了一年,一直都有治疗,后来慢慢恢复了正常生活,只要不接触诱发因素,一般不会有事。前两年的?时候,她也碰到过一场恶性打架斗殴,不比你这情况轻,休息了几天也没事了。你不用太担心?。”
“你让人把她送去哪儿了?”陈斜问。
他刚问完,冯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陈斜:“怎么?”
冯翔想了想,也没拐弯抹角:“你们……是不是在早恋?”
陈斜漆黑的?眼珠轻转,嘴唇微动。
冯翔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没难为他,继续说道:“送回家了。也联系了她的父亲,估计现在缈缈的?治疗师已经过去了。”
见陈斜还没说话,他下意识自顾自往下说:“那位治疗师我见过,算是行业权威,之?前还在电视上看过他的?采访,他有句话说得不错——要想打败恶龙,就必须直面恶龙。永远逃离它,就永远受困于它。”
说完,又觉得自己话已离题:“不好意思,说偏了。”
陈斜接得很快:“不偏,您多说点。”
这令冯翔又是一愣:“行吧。”
他继续道:“所以这位治疗师一直鼓励对缈缈用脱敏疗法,但她父亲不敢冒这个险,经过了当年那件事,就差不把孩子栓在身边天天看着了,脱敏的方法到底是有些激进了。好在缈缈懂事,从不让人操心?,这两年何建邦和他老母亲才稍微放心了点。别的倒也都好,就是对打架斗殴的场景要避着点,眼不见耳不听,屁事儿没有。”
“就这些?”
“就这些吧,你要还想知道细节,网上查查,各种?报道、分析帖都不少。”
他说完,审讯室寂静片刻,陈斜站了起来。
“干什么你?这就走?”
陈斜说:“谢谢。”
冯翔挑了下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谢谢搞蒙了。等回过神来,这小子已经走到了审讯室门口。
冯翔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检讨还没写呢!”
“有空请你吃饭。”
“检讨!!!”
陈斜仿佛聋了,朝后挥着手,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