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多条腿好走路。
眨眼便是六月,雨季一过,天气仿佛一下?就变热了。
何缈头一次在一件事上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挫败。
那家挂羊头卖狗肉的武馆还没被取缔,她通过多方渠道实名、匿名都举报过,也有找冯翔叔叔了解过这类型的情?况,但迄今未见成效,武馆的地下生意依旧如常地运作?着。
何缈问过一名附近的住户,那住户是个中年女人,说到这个事情?,露出一副做了孽的表情,叹息道:“以前取缔过一阵子,可有什么用呢。狡兔还三窟呢,人还不比兔强?”
中年女人摇着头,对天指了指:“有人。”
这话富含深意。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潜规则,人们因?各种各样的无奈,只能熟视无睹地放任它存在。
何缈明白。
这是超出她能力范围内的对抗。
于是她只能作罢。
陈斜肯定比她更厌恶这种肮脏的地方,她想到的,他肯定都想到过,她的这些行动,他必然也都做过。
想到他与自己“失联”的那个寒假,还有陶听言“汇报”过的刚开学那段时间他经常迟到早退逃课的信息,何缈猜想,那个时候的他估计也为此奔波过一番,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
而另一边,关于刀哥,她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个一方小霸主活成这么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也是有源可溯的。
刀哥的家世有点惨,从他出生时起,就没过过多少安生日子。他妈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哑女,二十不到未婚先孕,亲爹是村里出了名的人嫌狗憎的恶霸。抽烟喝酒打架闹事,无恶不作?,住在局子里的时间比待在家里都长。
刀哥在娘胎里五个月大的时候,他的恶霸亲爹摆了两桌人都凑不齐的酒席,以强取豪夺的手?段把他那哑巴亲娘娶进了门。
于是他亲娘开始了隔三差五被家暴的婚姻生活,孩子还没落地时,就有几次被打到下身见血。刀哥能活下?来,多亏了他哑巴娘的亲娘,也就是他的外婆。老太婆把哑巴娘带回家,娘家大门一关就是好几个月,直到孩子在村里接生婆的帮助下,安全呱呱坠地。
因?为孩子的出生,刀哥的恶霸亲爹老实了小半年。之后又故态复萌,清醒时打老婆,醉酒时打孩子。刀哥和他的哑巴娘在外婆的庇佑和时不时的接济下?,勉强也撑了几年。
日子终归是太难熬了,哪怕他的哑巴娘有着比寻常人更好的耐性和脾气,这种地狱般的生活也扛不住多久。在刀哥三岁那年,哑巴娘在屋子里烧了一盆碳,人就没了。
恶霸亲爹没了媳妇儿,天天抄家伙堵丈母娘家门口要孩子。老太婆并不是个多么硬气的人,和刀哥的哑巴娘性情差不多,原本都是温吞又胆小的性子,后来实在被逼到了绝路,老太婆将大门一开,扛着把斧头就往那人身上砍。
恶霸亲爹那天难得没喝酒,避开了斧刃,反手?把斧头夺了过去,用斧头钝的那头敲碎了老太婆的右腿。之后,恶霸锒铛入狱五年,老太婆的一条腿从此废了。
唯一能庆幸的,大概就是残废的老太婆带着尚且懵懂的幼时刀哥还算平静地过了几年。五年后,恶霸出狱,噩梦再次降临。只是这一次老天开眼,不到一年,恶霸在偷窃后,夺了被盗者家中的车钥匙,醉酒驾驶,车子翻下高速公路的护栏,当场车毁人亡。
自那以后,刀哥的生活里,除了穷苦这个命始终如影随形外,其他的也都随着恶霸亲爹赴黄泉路告一段落了。
何缈这些探底工作不是独自一人完成的,基本靠的都是擦哥。
擦哥这人,不仅计算机线上技术溜得飞起,私底下?还会接一些侦探类的活儿,譬如帮人抓小三、介入豪门二代之间的恩怨探对家的把柄,抑或是在警方新发的通缉令中抢个头功,诸如此类。
身为一个大隐隐于市的民?间高手?,擦哥的业务能力是绝对没话说的。像打听刀哥家的这档子事儿,在擦哥看来,小菜一碟。
何缈本是想通过探刀哥的底儿,看看他有没有能拿捏的地方,借此和他做交易,好让他离陈斜远点儿,再也不要把陈斜拉入那些灰色的、恶臭的地下世界里。
她一点儿都不想陈斜再和这些不好的东西沾上边儿。
一点边儿都不要沾。
但是她没想到,擦哥给她带来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的气焰顿时弱了。
总觉得,拳打可怜鬼,会让她自己的道德立场不够那么稳固。
刀哥这人,大体就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从小没有受到系统而正确的价值观引导,导致三观有点儿扭曲,得了他那恶霸亲爹的几分真传。
转念一想,陈斜从很小起身边也没了爹没了娘,只跟着爷爷过,虽然也在下坠的边缘疯狂造作?过,但也算悬崖勒马。
经历不可苟同,信念却高下?立见。
可见,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她还是要帮陈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