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心里一哆嗦,她强撑着笑脸抬头,端庄道:“儿臣不敢。儿臣不过和太子?说些私房话,没什么?特别,让天后见笑了。”
“是吗?”天后目光柔和,温声道,“本?宫还以为,太子?妃在和太子?说本?宫的坏话呢。”
太子?妃脸色一僵,当即连笑模样都维持不住。天后却?完全不把太子?妃当回事,她敲打了东宫后,什么?话都没说,转向李朝歌:“朝歌,黑猫的事,查出来?了吗?”
李朝歌静静瞥了太子?夫妻一眼,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禀天后,儿臣已将原委全部查明。这只黑猫不知来?自何处,五年前?它突然出现在掖庭,之后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它到底住哪儿。近两年它的行动?频繁起来?,但大多数时候都藏在掖庭。今年二月三十它残害了第一条人命,之后胆子?越来?越大,竟然盯上了韩国?夫人和天后。三月二十四贺兰敏婢女暴毙后,黑猫的下?一个目标本?来?是韩国?夫人,但是儿臣奉天后之命去贺兰府查案,黑猫看到了儿臣,目标转移,韩国?夫人幸而逃过一劫。七月猫妖接连攻击儿臣和天后,它两次失败,竟仍然死性不改。它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短时间内迅速增强妖力,又来?袭击天后。幸好天后得上天庇佑,并未出事。如今黑猫已经伏诛,圣人天后大可放心,此猫再不会兴风作浪了。”
上次宫宴天后真的被吓狠了,天后这么?强悍的人,都休息了好几天才恢复正常。自从上阳宫闹出猫妖后,宫门排查非常严格,李朝歌在各个宫门都放置了驱妖符箓,要不是猫妖附在韩国?夫人身上,它是绝对进不了皇宫的。
李朝歌说完,殿中站着的几人明显紧绷起来?。天后是什么?人,睚眦必报斩草除根,没有罪名都能?给仇人织罗出罪名,现在这么?大一桩事撞到天后手上,天后岂会善罢甘休?
之前?顾忌着和亲,天后一直按而不发?,现在,终于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天后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说:“猫妖是伏诛了,但谁知它有没有同伙?上次上阳宫排查那么?严格,里里外外查了不下?三次,竟还是被猫妖逃到宫外。若说这其中没人接应,谁信呢?”
大殿中落针可闻。皇帝躺在榻上,气息怏怏,但并没有阻止天后。天后毕竟是陪了皇帝二十年的妻子?,和皇帝荣辱与共,感情非比寻常。天后差点被猫妖杀害,皇帝心有怜惜,所以之后任由天后发?作。就?连天后给李朝歌加封镇国?公主?,皇帝都默许了。
皇帝即便冷酷,但依然是个人。妻子?差点遇害,皇帝怎么?能?不心疼?李朝歌再一次救了天后,无论那只黑猫到底是谁,李朝歌都立了功。和李朝歌的功劳、能?力相?比,她忤逆太子?、自作主?张等事,委实?不值一提。
天后的话说完,所有目光都落到李朝歌身上。内外皆知,天后如今十分倚重李朝歌,猫妖一案全权交由李朝歌负责。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李朝歌说谁是猫妖同党,那谁立刻就?要倒霉。
太子?妃的表情难看起来?。李善在太子?妃和太子?少师的劝告下?,主?张送李朝歌去吐蕃和亲。太子?妃当初推动?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件事会不成。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东宫太子?,皇帝会选择谁还需要考虑吗?但是谁能?想到,李朝歌并没有被送去和亲,甚至连避嫌都没有,人家风风光光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还升官加职了。
如今和亲队伍走了,李常乐被送到城外出家,而李朝歌却?再一次立功,还被封为镇国?公主?。李朝歌地位大涨,在东都已成不可阻挡之势。谁都知道,圣人天后十分倚仗盛元公主?,无论是社?稷之本?太子?,还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广宁公主?,都无法动?摇李朝歌的位置。
这才是真正的,无法被取代的存在。
整件事就?非常离谱。更要命的是,李朝歌还掌握了生杀大权,现在反而变成东宫有求于李朝歌。
太子?妃的表面功夫并不高明,在场都是人精,她的变化落在众人眼中,简直一目了然。李朝歌没有理会,她微垂着眼睛,波澜不惊道:“猫妖的同党儿臣暂时没有查出来?,但是,儿臣查明,那日猫妖之所以能?逃出上阳宫,是借了义安公主?的力。猫妖藏在义安公主?的马车里,宫门守卫不敢细查公主?车驾,由此被它逃了去。儿臣前?几日去义安公主?府取证,确实?在车厢底部找到了黑色猫毛,而且,义安公主?府的宫女招供,七月底曾见过府中有黑猫出没。”
李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慌忙四顾,所有人都避开视线,没人肯和她对视。就?连兄长也深深埋着头,仿佛没听到李朝歌的话一般。
李贞反应过来?,立马意识到自己被人放弃了。她赶紧提着裙子?跪下?,才说了一句话,眼眶就?红了:“天后明察,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李朝歌挥手示意,立刻有镇妖司的人进殿,呈上在义安公主?府搜出来?的各种证据。李贞嘴唇都白了,这些人什么?时候进了她家?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李贞一脸震惊,李朝歌却?浑不在意。有白千鹤在,悄悄找点东西再轻松不过。李朝歌觉得这没什么?,然而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全然不同了。
镇妖司手眼通天,竟到这种程度。今日李朝歌搜查的是李贞,但明日呢?
天后一看人证物证俱全,当即冷笑一声,呵道:“大胆!你为何勾结妖孽,以下?犯上?你一个深宫女子?,怎么?会有这种胆量,说,是谁指使你的?”
吴王一听,也惊慌地跪下?,嘴里除了“儿臣冤枉”,竟然说不出其他话。吴王和李贞都是萧淑妃的子?女,天后口中的“幕后主?使”,除了吴王,还会有谁呢?
李朝歌虽然手握大权,但并没有公报私仇,这些证据确实?是她从义安府里搜出来?的。至于天后要如何发?落,会不会借题发?挥,那就?不归李朝歌管了。
李贞咬了咬唇,忽然狠下?决心,说:“天后恕罪,那只猫是偷偷钻到儿臣马车里的,儿臣被猫妖吓破了胆子?,并不知晓那只孽畜躲在儿臣马车里。至于公主?府里有黑猫……儿臣冤枉,儿臣整日吃斋念佛,一心为圣人天后祈福,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很?少出佛堂。所以,儿臣完全没有看到那只黑猫。兴许,是府中丫头背着儿臣养猫,这才误会了。”
李朝歌暗暗摇头,李贞想要撇清一切,保住吴王,殊不知,天后就?存了搞死吴王的念头。天后心里已经给吴王定了罪名,就?算李贞再巧舌如簧,又有什么?用呢?
果然,天后丝毫不为所动?,她面色如霜,厉声道:“公主?府的侍女竟然如此怠慢,要她们还有何用?来?人,将义安公主?身边的侍女全部打死,其他奴婢充入教坊。本?宫还不知道,义安竟然喜欢念经,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念个够。东都里太嘈杂了,恐会干扰义安修行,传感业寺的师太来?给义安公主?剃度,之后带义安去寺里修行,免得再让阿猫阿狗冤枉义安公主?。”
李贞表情大变,感业寺是发?落皇家罪眷的地方,而且剃度要剃光所有头发?,李贞身为皇女,怎么?肯受这种侮辱?李贞慌忙看向皇帝,不住磕头哀求:“父皇,天后,儿臣知错了。请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
李贞反应倒很?快,知道在场唯一会怜悯她的,只有皇帝。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皇帝于心不忍,说:“义安刚刚和驸马完婚,若是就?这样出家,恐怕驸马那边会有异议。公主?虽然是皇家娇客,但一旦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她和驸马未有子?嗣,出家不妥。”
皇帝的面子?天后还是要给的,天后退了一步,说:“本?宫差点忘了义安刚刚成婚。子?嗣要紧,佛祖那边也不能?放松,那就?让义安留在公主?府里剃度吧,只要心诚,在哪里侍奉佛祖都一样。”
这回皇帝没有再说话。李贞心里一寒,立刻向周围寻找帮助。吴王吴王妃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低头,死死盯着地面;李朝歌笔直站着,目光清正,直视前?方;太子?似乎有不忍,然而有前?车之鉴在先,这回太子?再不敢给李贞求情了。
至于李怀,他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吃喝玩乐,对天后畏惧到骨子?里。现在李怀恨不得躲到外面,彻底和李贞划开界限,李怀怎么?可能?替李贞出头呢?
李贞眼泪倏地落下?来?,她终于明白,她只是别人手里的一只蚂蚁,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力。她要想活命,就?必须剃度。
李贞扑簌簌落泪,不再替自己辩解,显然已经认命了。李朝歌心中暗叹,天后报复心是真的强,黑猫差点杀了她,她就?加倍折磨萧淑妃的子?女。一个青春年少的公主?被剃了光头,而且还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日日面对驸马和侍女,说不定以后还要被天后拉出来?参加宴会……真不如一刀杀了李贞。
李贞敲打完了,接下?来?就?是吴王。吴王夫妻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吴王察觉到天后的视线扫过来?,立刻跪下?磕头,自己哭嚎道:“儿臣罪该万死,没能?管教好妹妹。儿臣愿意出家茹素,余生再不踏出王府半步!”
断尾求生,李许倒是好魄力,可惜这些远远不能?让天后满意,天后颦眉,说道:“吴王,你是萧淑妃唯一的子?嗣,负责给皇家延续香火。你出家做什么??”
李许心都凉了一半,他本?来?想着豁出去了,剃光就?剃光,总好过丢命。但是,竟然连出家都不行吗?
天后声音慢悠悠的,说:“不过,义安一直养在本?宫身边,她胆子?有多小,本?宫再清楚不过。她万万没有勾结猫妖的胆量,不知是谁给她出了主?意?或者,她故意顶罪,是想掩护什么?人?”
李许呆愣地跪在地上,都失去了反应能?力。天后吊够了胃口,才大发?慈悲说道:“勾结猫妖,蓄意行刺,按律当斩。但你和本?宫母子?一场,本?宫总不能?看着你们去死。本?宫便网开一面,传令下?去,削去李许吴王封号,贬为庶民?,圈禁寿州,终生不得出府一步。来?人,护送吴王,不对,李许及其妻徐氏回寿州吧。”
李许给天后磕了头,千恩万谢地退下?。即便被剥夺王位,削为平民?,他依然不能?露出一点怨色,还要对天后感恩戴德。
李许和徐氏被带走后,天后扫了一眼,说:“送义安公主?回府,明日剃度。李怀,你也出去吧。”
天后将李贞、李怀打发?走,殿中顿时只剩李朝歌和太子?夫妇。李善手指紧了紧,最后,平静地掀开衣袍跪下?,道:“儿臣知错,请天后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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