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没有问为什么,几乎毫无耽搁便出了门。出来后,李朝歌回头望了眼这座小木屋。
小木屋建造在树丛中,几乎和密林融为一体。这?个地方虽然简陋,但却是李朝歌重生以来睡得最安心的地方。
此后,估计不会再见了。不知为何,李朝歌心中竟然生出一阵不舍。
顾明恪停在不远处,并没有催促她。李朝歌很快收回视线,快步追到前方:“走吧。”
李朝歌也不知道顾明恪根据什么找路,只见他七拐八拐,又是穿山洞又是过小溪,最后,停在一座乱石嶙峋的石壁前?。顾明恪虚虚望着上?方,说:“就在这里了。”
李朝歌左右看看,眉尖不由颦起。如果是平时,她爬这样的悬崖完全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她巫毒未解,体内真气不继,爬山略有些麻烦。
李朝歌正在思索对策,顾明恪站在旁边,突然低声对她说:“抓稳。”随后,就揽着她的腰一跃而起。
李朝歌吃了一惊,下?意识抓紧顾明恪的衣服。顾明恪在近乎垂直的山壁间如惊鸿掠过,期间连借力都不需要,很快就平稳落地。
他们落地之处是一个小平台,后方是郁郁葱葱的群山,雾凇随着山峦起伏,前?方是一个漆黑的山洞,洞口被藤蔓覆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朝歌用剑把枝蔓拨开,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顾明恪对她嘘了一声,率先进入山洞,轻声说:“跟我来。”
李朝歌跟在顾明恪身后,俯身进入山洞。这?似乎是一条密道,修得极其狭长,好些地方仅容一人通过。石壁森森渗着寒气,地面上满是冰碴。走了不知多久,密道忽然平整起来,里面空间变大,路上可以允许两个人并肩行走。
李朝歌走在顾明恪身侧,静静环顾着周围的壁画。石壁上?刻着人物,画面中心是一个小孩子。李朝歌仔细辨认,看到他出生、成长、游学、参战,最后是盛大的庆典画面,仿佛是什么人的生平。李朝歌看着壁画,问:“这?是哪里?”
“真正的武神庙。”顾明恪说完,示意李朝歌不要发出声音。李朝歌也听到前面的动静了,他们两人放轻脚步,轻轻靠在墙上?,看向外面。
前?方是一个极大的穹顶洞穴,李朝歌和顾明恪所在的地方正好位于洞穴半空。李朝歌躲在石头后面,看到下方有一个宽阔的圆形祭坛,中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武神像,神像脚下?跪着一层层村民,李朝歌将真气凝结在眼睛上?,看到那个老婆婆就在其中,并且位置很靠前?。
所有人都低头跪着,合着手,齐声念祷告词:“皇皇上?天,照临下?土。各得其所,庶物群生。既安且宁,王于兴师。以铃为引,唤君归来……”
随着他们低语,祭坛四周的铃铛无风自动,铃铃作响。仿佛某种路引,呼唤迷途之人归家。
李朝歌微怔,这?不正是那日她昏迷时,隐约听到的吟唱声吗?当时背景里也有铃声。李朝歌梦中就觉得很耳熟,现在想想,她早就听过这?句话。
十多?天前在镇妖司库房,顾明恪解释上?古引灵术时,似乎带着些怀念说:“客死他乡,不渡亡灵。以铃为引,唤君归来。”
顾明恪怎么会知道祭辞?而且,他对于武神庙未免太熟悉了。脚下?这?些村民都未必知道这?里有一条暗道,顾明恪却能找到后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
李朝歌恍神间,村民们祷告完了。他们站起身,按照尊卑位置退到祭坛下?。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上?祭坛,后面跟着三幅棺材。抬棺材的村民将棺材放下后,就垂着手退下?。
面具人在棺材边绕了三圈,他跳着古怪的舞蹈,口中还念念有词:“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维予一人敬拜武神之祜,庆贺武神诞辰,卑献祭品三人,于皇天之上?侍奉武神……”
李朝歌藏在石头后,一边观看仪式,一边和顾明恪嘲讽:“原来神灵也娶三妻四妾?我还以为成仙后,就不会耽于世俗了。没想到,神仙和普通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顾明恪本来淡淡看着,听到李朝歌的话,他略有尴尬,不由给神仙正名道:“没有,这?是村民妄加揣测,自作主张。”
李朝歌奇怪地瞥向他:“你怎么知道没有?”
顾明恪卡住,还真没法解释。李朝歌轻嗤一声,摇头道:“男人真是死性不改,死都死了,还要三妻四妾。”
顾明恪默默抿着嘴,看侧脸憋闷极了。李朝歌看了一会,问:“那三个棺材里都是活人女子?”
顾明恪淡淡嗯了一声,李朝歌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些不高兴的意味。李朝歌没功夫管,叹道:“要不是我及时逃脱,躺在里面的就是我了吧。他们竟然打算把我送给武神……如果武神长得好看,我还可以勉强考虑,若他真长成雕像那副样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
顾明恪都决心不搭理她了,听到这话,又没忍住:“你就这么肤浅,只以貌取人?”
“不然呢。”李朝歌十分理直气壮,“男人婚后都是那副德行,找个好看的,至少我看着开心。”
“我怎么记得,你的订婚对象是我?”
“我又没说你,你对号入座什么。”
顾明恪撇过脸,气得不想说话。李朝歌又看了一会,用胳膊怼顾明恪:“差不多?了,把他们赶走,赶紧把棺材里的少女救出来吧。”
顾明恪心想女人这么善变吗,有用的时候让他施法,没用了就一把扔开?看她的样子,仿佛刚才说“男人婚后都是那副德行”的人不是她一样。
顾明恪腹诽归腹诽,人还是要救的。他手势变化,接连打?出好几道法?术,铃铛声骤然激烈,祭坛上?的纹路一条接一条亮起。下?方的村民大惊,有人惊慌奔逃,也有人跪下?,对着高高矗立的武神像膜拜道:“武神显灵了!您终于回来了!”
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武神高高在上,眼神淡漠,并没有为下方信徒动容分毫。随着祭坛光线变亮,村民的身体渐渐化为虚影,像齑粉一样消散在空中。
很快,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李朝歌遥遥看着下?方,问:“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打?散灵体,送去投胎。”这?是顾明恪下凡以来做过的最大型的法?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很不习惯如此衰弱的他。顾明恪敛起袖子,道:“他们本就是死人,何必再将他们拉回人间。黄泉之下?自有人为他们核算阴德,此后各赴轮回,便和秦氏无关了。”
李朝歌挑了挑眉,回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顾明恪:“秦氏?”
顾明恪面无表情地指了下?神像:“他姓秦。”
李朝歌轻轻一声笑了。她点头,看神情不置可否:“好。”
顾明恪等下?方的死气散的差不多?了,才带着李朝歌从石洞中飘然落下。李朝歌轻轻落地,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棺材里的人,幸好,她们虽然对外界毫无反应,鼻息却还在。李朝歌确定这?三个祭品还活着后,就绕着祭坛打?量。可惜上?面的文?字实在太古老了,李朝歌努力良久,一个都没认出来。
李朝歌喟叹:“我竟然和一群上古时期的死人住了好几天,心真是大。”
“上?古怎么了?”
“上?古太老了。”李朝歌用剑敲了敲武神像石座,发现推不动,遗憾放弃,“上?古时期的人,我都算不出他们年龄多?大。”
顾明恪心中无奈,李朝歌攻击完长相,又开始攻击年龄了。李朝歌看得差不多?了,便握着剑走下祭坛。顾明恪正站在祭坛下?等她,看多?了奇形怪状的武神,李朝歌现在看顾明恪竟出奇的顺眼。
李朝歌快步走下台阶,问:“这?三个女子怎么办?”
李朝歌颇有心问,还是用药浴针灸的办法?唤醒吗?她心里正有些不情不愿,就听到顾明恪说:“她们中了迷药,用解毒之物熏几天就好。”
李朝歌莫名的情绪立刻消散了,她都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为什么她们中毒就只需要熏药?”
话说出来后,李朝歌自己尴尬了,她试图解释:“我并非怀疑你……”
“我明白。”顾明恪截住李朝歌的话,回道,“你从未见过这?种毒,心有疑窦很正常。你有武功在身,他们给你的迷药是特殊调配过的。但这?三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中的只是普通迷药。”
李朝歌点头,赶紧掠过这?个话题:“我们要去哪里找解药?”
“山里有。”顾明恪说着就要出去,李朝歌停在原地,略有些犹豫地指向后方,“她们还在昏迷。”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带着她们上?路。”顾明恪冷淡地把手背后,态度十分鲜明,“反正我不会动手。”
行吧,李朝歌放弃了,她追上?前?,道:“那我们快去快回,她们单独躺在这里,总归不安全。”
李朝歌和顾明恪在武神庙中停留了好几天,等三个女子解了毒、即将醒来时,他们放下食物和地图,悄无声息离开。李朝歌本想立刻出山,去城里找人手帮忙,却被顾明恪拦下。
顾明恪道:“你身上余毒还未解,现在出去即便有心也无力。村民已经消失,早几天晚几天根本没有区别。不如在山里再住几天,等身体完全恢复后再出去。”
李朝歌想想也是,便安心留在山中静养。等李朝歌回到汾州,再一次和外界恢复联系后,已经是正月十八。
汾州城内还残留着上?元节的喜气,李朝歌进城后直奔刺史府衙,结果她才走到一半,就被另一行人截住。
“公主,我可算找到你了。”白千鹤见了她,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东都出大事了!太子病重,圣人天后急召你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先秦祭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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