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始二年,正月十六。大梁京城布置得焕然一新。大串红灯笼缀在房檐下,路旁松树上结了大朵的花球,远远望去,竟有了些花团锦簇的春意。
京兆尹朱大人弃了暖轿,沿京城最阔敞的正阳大道一寸寸巡视过去。想着宫里的谕令,不禁露出笑意。
那谕令上明明白白写着“昔我玄铁大将军凯旋,掷果盈车。此次大梁光复,退敌千里,主帅却身负重伤,不良于行。朕每思及,深感痛惜。”说白了就是“我家义父受伤,没赶上热闹好可怜,这次不管花多少钱,一定把热闹做足了,朕重重有赏!”
不过此刻圣眷正浓的安定侯,正斜坐在侯府后院的栏杆上,手中玉笛一比划,挑起长眉道:“你、你要我穿这个?”
长庚玉树临风般立在他跟前,身后跪着两个大气不敢出的裁缝:“这是今早尚衣局供奉的礼服,义父不如进屋,换上试试?”说到此,年轻皇帝盯着他俊秀的面容,舔了下嘴唇,竟露出垂涎欲滴之色。
霍郸过来领两个裁缝出去,前脚刚走,院门就砰一声重重关上了。耿直的家将统领直摇头,这个小侯爷……伤刚好就对陛下……太不像话了,回头就给老侯爷和公主烧香告状去!
闲人走光,长庚干脆地抖开手里的礼服,往小义父身上一裹,不顾他扭来扭去,打横抱起来,没好气地道:“天这么凉,跟我赶紧回屋!”
某人乖乖就范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无力反抗,还偏偏手欠戳他肋骨,长庚一哆嗦差点把他扔下:“顾子熹!”
“在这儿呢!乖儿子!”那厚脸皮躺在他臂弯里,眼角的小痣格外鲜妍,笑得不怀好意,却是艳色惊人。
皇帝呼吸一窒,有心把他按到床上直接办了,却又担心他身子骨。这无赖还有意无意地撩拨他,种种勾人的小手段,直把定力堪比和尚的陛下折腾出一身热汗。
好容易把他一只作怪的手从内衣里拎出来,长庚耐着性子道:“该换衣服了,别闹,我伺候义父更衣!”
顾昀在软榻上盯着他,一脸大大的拒绝,长庚忽然笑了起来,俯身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那流氓顿时瞪圆了眼睛,“真的?陛下金口玉言……”
“嗯,驷马难追!”最后一个字,轻轻落在他唇角。
顾昀从软榻上跳起来一伸胳膊,“来吧,给你就是。”长庚□□骨已解,对他的掌控欲却半分未减,当下心满意足地上前,亲手为他更衣。
顾昀任这小疯子拿捏,虽然宠着也觉得太粘人了。穿一只袖子要吻一下,整理腰带时,竟然坏心眼地跪下来,环住他柔韧的腰身蹭来蹭去。低头一看那姿势,那眼神儿,顾昀一个大男人立马就硬了,不得已一把抓住长庚的肩膀,“行了行了,小兔崽子,别玩了,赶紧的!”
“我不!还没穿好呢!”足足半个时辰,长庚连亲带抱过足了瘾,这才恋恋不舍地抚平他的衣摆,将一面西洋镜推到他跟前。
顾昀几欲暴走的心忽然静下来,镜子里的人一身洁白云锦,长袖曳地,腰身笔挺,眉目如画。原本他最讨厌穿白,总觉得沙场上不吉利,而长庚亲自选的礼服,却是不同。
看上去仿佛帝都的贵公子,卸下一身重负,从此踏雪寻梅,不必再为山河倾尽血泪。
顾昀微微侧过头,注视着长庚,神色有些复杂。没等出声,已被长庚一把拥进怀中,耳鬓厮磨:“义父真好看,我都忍不住了!”
“陛下,时辰到了,来不及了……”
日暮时,烈焰般的晚霞点燃天际,皇帝设盛宴款待有功之臣,并宣告大赦天下为安定侯祝寿。当然,为了避免放虎归山,出去的都是刑囚三年之下的。
长庚心思缜密,重臣将军们都是从隆安年间动乱中成长起来的,精明强干。是以新政不过一年,大梁全境生机焕发,显出了欣欣向荣的气象。
酒过三巡,宴席上愈发热烈,不断有臣子趋前向陛下和安定侯敬酒。沈大将军微醺,晃悠到两位跟前,规矩地跟皇帝碰了下杯,转到自家主帅跟前,就挤眉弄眼道:“我说……大帅,你今天寿辰怎么穿了身白?看着就跟……就跟……”
顾昀咬牙切齿道:“跟什么?滚蛋!”
沈易反而往前凑了凑,小声说:“我听说有些地方风俗不同,新嫁娘才一身全白。大帅,你说说,你到底是娶了……还是……嫁了?”
“沈、季、平!”
沈将军眼睁睁看着顾昀气成了灯笼,手里的赤铁酒杯都捏瘪了一块,多年被欺压的老妈子终于扬眉吐气。然而没等他开溜,忽然一阵冷意袭来,他寒毛一竖,惊觉皇帝陛下端了杯酒,不知何时堵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