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颂眼皮一跳，突然感觉这厮有些不对劲，可还未等他再次出声，就见谢昭清像是怕他后悔一般，迅速从矮桌下抽出几本书，啪嗒一下全堆在案上。
楚颂定睛一看——《千字文》、《启蒙记》、《开蒙要训》……皆是甘露殿六岁皇子公主的启蒙之书。
沉默良久，他闭了闭眼：“……六皇子是什么意思？”
谢昭清面不改色地回道：“温故知新。”
“……”楚颂半天没说出话。
“楚大人快开始吧，”谢昭清像是没看见楚颂难看的脸色一样，将一个精致的小人偶放在他怀中，认真道：“这是陛下赐我的宝贝，让我随身带着听课呢。”
他说的认真又无辜，哪怕楚颂知道后一句八成是鬼扯，也没能发作出来。
一旁伺候的书侍脸色涨得通红，正欲说什么，却被楚颂挥手挡了下去。
不得不说，楚颂不愧是被称为“天下之师”的人，就算是一本最简单的《千字文》也能引经据典，娓娓道来。
谢昭清逐渐入迷，还能在楚颂突如其来的提问中答上两句。
直到谢昭清结束今日的拜访，书侍也没明白为何他家大人会答应从最简单的启蒙书开始教起。
*
清漪宫。
谢昭清把黛黛放在手心，用两根手指给她慢慢搓小腿、小手。他用的力气不大，常常把小人搓得咯咯笑。
“不麻了？”他问。
黛黛摇摇头，她眼神朦胧，眼角红红，边上还有笑出的水光。
谢昭清松了口气，把黛黛的小胳膊放开。
楚颂书教的是好，但让黛黛一直装人偶就会留下后遗症——每次回宫，她的小身体就会麻掉，颤颤巍巍地要谢昭清给揉揉。
虽然被揉得咯咯笑的小人也很可爱，但谢昭清还是舍不得看她这样，琢磨着尽快想个办法解决。
这边，黛黛抱着自己的小珍珠爬上案台，走到一本书前坐下。
书有她四倍大，被倾斜放着，边角整整齐齐，黛黛抬头就能看见最上面的字。书下则是一只小小的笔和大白纸，白纸用镇纸压住四边。
黛黛抱起笔，坐在纸上，然后牙牙学语地读着书上的字，读一个低头写一个。
她的听觉很好，记忆力也不差，就算不看书也能将白日楚颂教的读法一字不差的都背下来。
但繁体的方块字对来自外星的小人来说，无疑于天书。
每当黛黛自信满满地抬头读书，再自信满满地低头写字时，奇怪的方块字就像一道迷宫，立即将她迷得晕晕乎乎。
谢昭清一直注意着黛黛，小人抱着有她半个身子高的毛笔，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急的连脸颊都被墨水染黑了一块。
他的心有些动摇了，明明是他带着黛黛去读书的，这下看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开始后悔。
挣扎了片刻，他终于抵不过黛黛的可怜样，弯下腰去哄她：“今日这字不写了，咱们去吃小翡翠，好不好？”
“不！”哪知黛黛很倔强，抱着笔不肯撒手。
小人对自己的本事相当自信，她才不会被区区一个字难倒！
但没什么能拦得住一心想勾搭小人去吃小翡翠的谢昭清。
他想了想，伸出手把黛黛的小拳头握住：“你再写写看。”
黛黛有些疑惑，但很快她就发现，在谢昭清的带领下，找不到方向的线条好像有了正确的去路。
随着字一点一滴的出现，黛黛的眸子越来越亮。
终于，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出现在白纸上。
“！！！”
虽然是在谢昭清帮助下完成的，但黛黛明显十分开心，身上萎靡的气息顿时消失。
小人挺直腰板，十分自得，像只战斗胜利的小公鸡——这可是她第一次成功写对字。
谢昭清心里松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
黛黛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双手并用地抱住谢昭清的脸，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一下，很高兴地说：“谢谢~”
谢昭清一下子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