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是王妃来了！”
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通报，众人应声回头，看到的便是缓步而来的唐锦，身侧只跟着秦嬷嬷。随着她越来越近，跪着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一路无视跪着的众人，唐锦径直走进浩穹院，刚过中庭，正房房门就被打开，江鸿瓒腰背笔直面容肃然地出现在门口。
唐锦走到廊下，福身行礼，因为背对院门口众人，毫无心理压力地朝江鸿瓒眨了眨眼睛。
江鸿瓒狠狠瞪了她一眼，侧身让她进去，再看向院门口跪着的人，素来清冷的眉眼愈发没什么温度，沉声道：“来人，搬把大椅到中庭。”
羿安连忙应下，带着四个内侍将正房堂上的大椅抬到了中庭。
江鸿瓒大马金刀在大椅上坐下，朝羿安打了个手势，羿安会意，来到院门口，宣众人进院。
于是，乌泱泱一群人从院门口挪到中庭，跪了一地。嗯，跟荣欣堂相比，浩穹院的中庭的确是小了不少。
“王妃，人都记下来了。”甘棠悄然随着人群走进院子，绕到游廊沿着耳房溜进堂屋，小声禀道。
唐锦颔首，由衷赞了句：“干得好！”
前段时间翻阅档子房送上来的人事档案，又比照档案分批次召见各处各房的人员，头晕脑胀之际，唐锦惊喜地发掘到甘棠拥有一项特殊技能：快速识别人脸。
堪与过目不忘相媲美的神级技能！
甘棠再次被王妃热烈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秦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扯着甘棠退到偏厅将人名默下来。
中庭里，耐着性子听袁世恩和唐绍再次哭诉完一轮，江鸿瓒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人群，落在这两人身上，眼底氤氲着薄怒，沉声道：“你们这般举止，是在逼我言而无信，废了王妃的掌事权？”
一个“废”字，陡然震颤所有在场人的心，有那胆子小的，已经情不自禁开始双腿打颤了。
饶是在宗人府浸淫多年的袁世恩，听到这话也瞬间变了脸色，匍匐在地连连磕头口呼不敢。
唐锦坐在堂上，能清楚听到中庭里的说话声，不禁暗暗感叹，江鸿瓒真是既狠又辣，清楚怎么能最大限度戳中人神经的痛点。
让她好奇的是，提及这个“废”字，他自己的神经会痛吗？
可惜，现在只能看到他后背，看不到脸。唔，就算能看到脸，以他的表情管理能力，恐怕心里明明疼死了，脸上也能云淡风轻。
唐锦这边胡思乱想着，中庭里砰砰砰的磕头声始终没停，不一会儿，好多人的额头就红肿了，心眼实诚的甚至都挂了彩。
江鸿瓒冷眼瞧着，又过了一会儿才冷然开口制止。唐锦充分发挥视力优势，果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打头阵的袁世恩和唐绍双双额头见了红。啧啧，看着都疼！
“来人，上几条帕子。”江鸿瓒吩咐道。
羿安应声，缩了缩脖子，片刻不敢耽搁下去准备。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主子的嘴，上帕子生生让他听出了上白绫的感觉。
江鸿瓒这回发话让众人起身，就没人再跪着了。
“袁管事，你在宗人府任职多年，对祖宗成法想必比本王清楚得很。有件事，本王倒是想请教请教，王妃到底违反了哪条祖宗成法，让你，你们，枉顾尊卑常理，一大清早在本王院门口哭丧似的找秽气！”
江鸿瓒眸光洌冽，饶是袁世恩也觉得无力承受，膝盖一软再度伏身告罪，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跪下，恳请王爷息怒。
“王爷息怒，请容老夫细细禀明！”袁世恩膝行向前两步，重重一叩首，举止间竟带上了一股凛然之气，言辞恳切道：“王府四处十一房的设置，乃历经数朝沿袭至今，虽未明文入律，但已然是默认的礼法，王妃独断专行，擅自增设有司，实属枉顾祖宗成法。再则，按宗人府成例，各王府家庙之用地、建筑、供奉等，皆有所规定，王妃概不核查，武断地便将一应费用削减掉一半，若宗人府派遣特使下来巡视，发现咱们供奉祭祀用心不诚，上达天听，引得龙颜大怒，于王爷、于咱们王府，实在是无妄之灾啊王爷！”
“恳请王爷三思！”众人再度附和。
羿安端着托盘默默走到大椅旁，江鸿瓒站起身，抓起托盘里的两本折册直接扔到袁世恩头上，“概不核查？武断？你给本王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了解的人都知道，江鸿瓒越动怒，脸上的表情越平静，羿安现在无比羡慕高崇安能站在一丈开外。待会儿主子一个控制不住大开杀戒，会不会溅自己一身一脸血？
高崇安稍稍分神的功夫注意到羿安眼神儿发直，就猜到他又在胡思乱想了。能在主子跟前走神，不得不说，也就羿安这种心大之人了，佩服！
袁世恩不敢揉脑袋，战战兢兢拾起两本折册打开来看，刚看两眼，脸色乍变，薄薄的折册如有千斤重，压得双手发颤，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