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伤害值+3000”
荣烛吃了一惊,如果?刚才的伤害值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那为什么现在道歉还能造成伤害?她下意识的扭头,就看到少年微红的眼眶,那水润的眸子仿佛三月的桃花雨,一不小心就会细细密密淋漓成一片。
荣烛心口一滞,站住了脚,看看周围行走的路人,她立即把林落拉近了旁边的小树林,确定没人看到,才松了口气。她有点茫然,也有点无措,当初一万积分,十万积分的,他也没哭啊,怎么现在3000就哭了。
“你,你怎么了?”
“没事”林落勉强笑了笑,语调里带着小心的气声,听得荣烛小心脏直扑腾。
“就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渺远,幽暗的眸光里沾惹些许戾气和?凄切。
当年国公府遭难后,母亲先带着他去投奔了舅舅,舅舅是亲哥哥,舅母也是母亲当年闺中的手帕交,亲情友情双重加持下,他们收留了这对母子。可是后来,母亲坚决不肯与父亲分割关系,舅舅便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不愿意再收留妹妹,却又不愿明说,于是耍了个计谋。
他告诉林落,自己外甥可以到书房中看书学习,林落当时还很年幼,没什么戒心,就去了。可不出三日,舅舅忽然震怒,说自己丢了一个贵重的玉龙笔架,满府里查找。
荣烛听到这里,心口一闷:“该不会……”
林落点点头:“那次搜寻闹得阵势浩大,合府上下从小姐闺房到下人瓦屋都搜遍了,都没有找到。只剩下我和?母亲的东西没有人动,舅舅嘴上说着怎能搜到亲戚身上,娘亲却觉芒刺在背,她知道呆不下去了,索性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离开之前?,她要当着舅舅的面把所有物品交割清楚,然而那个玉龙笔架出现在了我的书橐里。”
荣烛哑然,只觉得手脚发麻,脊背发冷,这是什么亲人,这是什么舅舅?
当时的林落那么小,肯定吓坏了。
那齐氏呢?她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打?击,又被亲弟弟这样捅一刀,可她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她能怎么办。
“娘亲当时非常生气,她对我那齐家舅舅说,如果?这件事真是我家儿郎做的,那我活该断子绝孙,但若是你故意的,你断子绝孙。”林落鼻子里嗤笑一声,颇有些嘲讽之意:“我舅舅当时气疯了。”
荣烛哑然,齐氏那么斯文柔弱的女人被逼得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已经气昏了头。说实话,摊上这种干系重大的事,帮忙是情分,独善其身是本分。但是你不愿收留,那直说就是了,齐氏自尊心那么强,定然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你非得大费周折闹官司,栽赃人家儿子干什么。
真得过分了!
“其实是我舅舅嫌我碍事”林落微微垂着头,秀白的面孔落上了日与叶的暗影。“他本来是想救妹妹的,但他只想救妹妹……他说过,如果?不是我,我娘亲早就乖乖回娘家避难了。她为着我,才对林家死心塌地。他在逼我母亲放弃我,当时,我真的想,也许我是多余的……没有我,她会更轻松,找人改嫁,继续当贵夫人。”
这是深埋在心底的隐秘往事,他偶尔会想起,只觉心口一片凉意,但并不觉得如何痛苦。
当时的他,真心觉得自己是母亲的累赘,满心都是要被抛弃的恐惧,是以不敢喊冤,不敢哭泣,要特别乖巧,要特别懂事
今日之事,恰如昨日之事,他本不觉得有什么,但忽然有人关怀,就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委屈
林落从未与人说过这些话,此时却自然而然的告诉了荣烛。总觉得如果?是姐姐的话,没有什么事不可以讲。
荣烛坐在他身边,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她遭受的冲击太大,一时间回不过神儿,何况往日安慰林落的时候只能取得反效果?,现在更不敢随意开口了。
她慌得很,又心疼的很,憋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小水壶:“喝点热水?”
林落怔了怔,嗤得笑了,看着眼眶微湿的姑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都过去了。”
倒是他在安慰她。
荣烛戚戚然侧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痛和?感慨。她勉强自己开口鼓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但还没念完就说不下去了,如果?有得选,谁愿意饱受磨难,历尽坎坷呢?
荣烛伸手按住他的手指,用力握紧。“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林落颔首低眉又是轻轻一笑。都没有关系了……他已经知道他不是天地间一畸零人,他有荣烛,最好的姑娘。
你别不信啊,荣烛急了,一时口不择言:“等你将来当了宰辅,今日轻你者辱你者,日后定然悔断肝肠。”
她一脸严肃就特别认真,林落迷惑的看着她:“姐姐何出此言,你怎么知道我要当宰辅?”
荣烛自知失言,脑子赚的飞快,为自己找补:“因为我觉得小落特别聪明,特别优秀啊,最最优秀的读书人不就是封侯拜相为官做宰的吗?”
原来这样,你对我还真是有信心。林落看着少女对未来满怀期待的模样,一时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若在半年前,听到这样的话,他也许会觉得很暖心,会觉得荣烛“慧眼识英雄”,但眼下却不会过于在意了。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需要一个机会,很渺茫的机会,这个机会可能明天就会有,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