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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1 / 2)


谈宴西就这么抱着周弥,坐在净白的灯光下沉默了好久,直到好像听见遥远的地方,钟楼报时的声音,才终于动弹。

周弥落了地,穿好拖鞋。

谈宴西也没去看她,径直地往卧室去,一面说,“睡觉去吧。”

周弥轻声说:“窗户没关上。”

“不管它。”

回到卧室,谈宴西先去冲了个澡。

周弥把乱七八糟的床铺抖了抖,找到了那件早不见踪影的谈宴西的T恤,脱了身上浴袍,把它套上。

一会儿,谈宴西出来了,周弥跟他交替位置,自己进了浴室去冲洗。

等她出来的时候,却见谈宴西坐在床沿上,左脚脚踝架在右腿上,扳着脚掌往脚底心看。

周弥愣了一下,赶紧两步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是扎到了?”

谈宴西没出声,见她要去查看,立即抬手阻止,“不用管了。”

“都踩到了,怎么刚才不说啊?”

谈宴西几分烦躁,“我都说不用管了,你睡觉去吧。”

周弥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又问:“你这儿有没有医药箱?”

谈宴西紧蹙眉头,不想作声。

周弥便倏然起身,自顾自地往外头去了。

谈宴西坐在床边,听见脚步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各处窸窸窣窣的声响。

片刻,她提着个白色的医药箱进来,走过来蹲在他跟前,打开箱子,先从里面找出一柄镊子,不由分说地就去扳他的脚掌。

谈宴西一下就没了脾气。

他承认,论固执,恐怕这小姑娘还胜他一筹。

他心想算了算了,伸手说:“我自己来吧。”

周弥却一下把他的手?打掉了,没好气,“你好烦,能不能别动。”

谈宴西:“……”

周弥握着他的前半脚掌,大拇指轻轻按在伤口边缘,镊子凑近,小心翼翼地夹住了那细小的玻璃碎屑。

抬头,看他一眼,“疼不疼?”

谈宴西回神,“……还好。”

他有?种荒诞感,怎么感觉像是性别倒错了一样,以至于浑身都不自在。

为了排解这种不自在,谈宴西低垂目光,去看周弥。

她一张脸紧绷,微微屏息,抿唇,神色严肃,下手?的动作格外轻,格外谨慎。

刚洗过?澡,随意盘起的头发还没放下来,鬓角和发际线处都有些蓬松碎发,俯视的角度,看见她微微饱满的额头,高?挺而小巧的鼻尖,有?种和她五官很?不相称、很?矛盾的稚气感。

性格也矛盾。

有?时骄傲到容不得他一句没过?脑子的话,有?时却又肯这样——他知道不是卑微,或是放低身段,绝对不是。可他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非要说的话,包容?

是不是那句用烂了的形容最贴切:女人是水做的。

撞上礁石即是怒涛,潜入地底即是暗流,藏于林脉即是源泉。

他不知道怎的,思绪飘得更远,无端想到了许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那时他大约六岁,踢球玩把膝盖摔了,肉里矬进泥沙,血肉模糊。

回去姚妈要给他清理?上药,他不肯,就坐在大门的楼梯上等着。

晚上,尹含玉终于回来了,骂骂咧咧,一身烟味,显然是从牌桌上输了牌。

他站起来,还没出声,尹含玉就喝他,今天钢琴练了吗,就坐这儿发呆!

他说,我受伤了,您看看……

尹含玉更不耐烦,一迭声喊,姚妈,瞎眼了吗,少?爷受伤了也不知道处理?!

后来,是姚妈处理?的伤口,还是固执自己处理?的,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酒精棉球沾上去出奇的疼,自己坐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看见自己拖长的影子,尽头处,尹含玉身影消失得飞快。

风把门吹得摔上了,“砰”的一声,震响在他身体里。

一道光一闪,谈宴西回神。

是周弥把手?机拿了过?来,点亮了手?电,照着那创口处,仔细检查确实都清理?干净了,才拿镊子夹一颗棉球,沾酒精,按上去消毒。

所幸那碎屑不大,扎得也不深,只出了一点点血。

消毒完了,再拆一枚创可贴黏上,大功告成。

周弥起身,把创可贴的包装和酒精棉球丢进了垃圾桶里,医药箱收好,拎出去,放回原处,顺道去厨房洗了个手,再回到卧室里。

谈宴西还坐在床边上,微微弓着背,手?臂撑在膝处,双脚踩在干净的木地板上。

她脚步顿了一下,因为见他一人垂首坐在灯下,无端有种寂寥感。

谈宴西好像是在等她,她一走过去,他便伸手?捉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拽到跟前。

周弥一条腿膝盖跪在床沿上,撞进他怀里,他手?掌按在她后背肩胛骨上,很?是用力。

她隐隐觉得气氛又回暖了,方才简直难熬。她其实都已经做好了给他处理?完伤口,就直接回家去的准备。

但这个拥抱,又叫她犹豫起来。

好长时间过去,谈宴西退开去,指节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打了个呵欠,“……睡觉吧。”已是平日语气。

周弥想了想,还是懒得大晚上折腾了。

熄了灯,躺在床上。

被子有?股洁净的皂香味,人裹在里面,很?有?安全感,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周弥莫名醒了,才发现自己是被吵醒的——好大的雨,天被捅破了窟窿一样,噼里啪啦地浇在窗户玻璃上。

阳台那扇没关的窗户,简直叫她患上了强迫症,睁眼听了会儿雨声,还是受不了,爬起来,穿上拖鞋,轻手轻脚走出去。

窗帘打湿了,和纱帘乱七八糟地缠在了一起。

周弥小心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关上窗户,再将窗帘解开。

不过?就在窗口站了一小会儿,就让雨水浇湿半身。她想起自己换下的衣服还在洗衣机,便取出来丢进了烘干机。

再回了卧室,去衣帽间翻谈宴西的衣服,把身上湿了的T恤换下来。

这么多的动静,谈宴西睡得再沉也该醒了。

他抬手按亮了灯,就看见周弥正从衣帽间里走出来,一件黑色T恤只穿到一半,平坦小腹至以下,一片净凉的白皙。

周弥愣了下,赶紧把衣服拉下来,“吵醒你了?”

谈宴西觉得好笑,“你这大半夜,做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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