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道男声响起：“你该是有多恨他？几次三番想要去人界找他的麻烦,真的不像是你多年来的作风。”
重岚半张面孔已被灼烧至毁，他轻哼一声,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你认识妖界白翼吗？”
另一个男人疑惑道：“白翼？你说那只毁天灭地的白狐狸？”
重岚冷声道：“对，是他！其实我两次对付人界,都是受他委托。”
“他给了你什么？竟能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重岚又是一杯酒下肚,“他？他第一次来找我，给了我一张万年不会腐烂的面皮,就是我之前用的那张，你知道我此生心结所在。”
与他喝酒之人抬头,目光落在重岚已然不成样子的面容上，一时语塞。
“冥界之人,一生只能拥有一次容貌,可是我，却在当年和神尊临沅的一场厮杀中将容貌毁了,我纵使不是个女子，也心有不甘啊！”
对面之人点头,“确实如此,他用一张万年不会腐烂的面皮和你交换，你答应他也实属正常。只是第二次呢？他又给了你什么？”
重岚眸色阴狠至极,“多年来我对桓璟杀我冥界之人一事一直怀恨在心。一直到前些时日,君无言来和我说，桓璟身边有一个叫顾霖的人，此人身负功德，可以一用。我便派君无言去策反他,想换取他的命数。谁知，他竟只是白翼的木偶！”
对面的人叹道：“木偶哪来的命数，所以，说到底是你上了白翼的当，反而被他利用了？”
重岚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我现在功力几乎只剩了一成，然而纵使只有这一成，还是足以在人界搅起一番浪的，蒙江此次之灾，便是我给桓璟之礼。只希望今夜，那个叫李杏的女人能一口气把整个蒙江的人都杀了！”
对面之人神色难辨，“善用人心，这世间倒是很难有人胜过你。”
重岚哈哈大笑几声，“善用人心？不过是场交易罢了，李杏想报仇，我便给她能操控绿茵蟒之能，给她用冥火之能，只希望，她能带来我想要的成果。”
“可是，”对面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来，“你喝了这么久的酒，竟不知你的绿茵蟒已爆体而亡了吗？”
重岚酒意蓦然醒了一半，他抬头，眸色浑浊，“你说什么？”
对面的男人轻声道：“不但如此，破了你的蛇阵之人，如今就在蛇宫外呢！”
叶暄妍不想自己和闻至早已被人发现，她轻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重岚迈着极重的步子从蛇宫中出来，看清殿外之人时，他的眸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他皱眉，嗓音嘶哑难忍，“云仙，叶暄妍？”
他又望向叶暄妍身边的少年，继而瞳孔皱缩。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来。
被穷奇穿体而亡的恐惧感依旧存在，他霎时青了脸色。
闻至却并不愿多看他一眼。
叶暄妍也尽了礼数，“重岚大人好！”
重岚久久不语。
叶暄妍轻笑一声，“不知重岚大人方才之话，是否能当真？”
重岚一双眸盯住她，犹如一条毒蟒，故而叶暄妍此时不由怀疑，重岚该不会是用蛇的身体重生的吧？
叶暄妍体面开口：“我二人今夜无意到蒙江一游，恰逢被蛇阵包围，很不好意思，为了求生，我二人将它们全杀了。”
重岚的身后，一座蛇宫上点缀着各式各样的蛇眼，此时纷纷闪着绿光，骇人的很。
“云仙倒是好雅致。”
叶暄妍笑言：“不算好雅致，只是无意路过而已。”
闻至小少年依旧冷着眉眼，不愿看重岚一眼。
说来也是，当时重岚派人对皇宫的穷奇动手，哪怕闻至已然杀过重岚一次，如今这恨意还是该在的。
重岚冷声道：“所以云仙今日前来，是想如何？”
叶暄妍脸上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她冷眼看着重岚，“敢问大人，李杏一事，究竟为何？”
“云仙方才也听了个大概吧，既然云仙有备而来，自然也该了解的差不多，又何须我再解释？”
叶暄妍：“好，那你方才所说白翼之事，可是当真？”
重岚讽刺地笑着，“听说云仙三百余年前救过白翼一命，才有了之后六界的动乱，想来，也该是一场甚为断的孽缘啊！”
闻至欲向前一步，叶暄妍拦住了他，“让他说！”
重岚继续道：“如果我是你，在他从锁妖塔中出来的第一刻，就该把他杀死的，哈哈哈！”
他扬声笑着，身后的蛇宫因他的笑声几欲摇晃，一众小蛇吐着蛇信，向三人这边望来。
三人不曾注意到的视野里，陪重岚喝过酒的男人此时正冷眼看着殿外的一切，一条蛇从殿顶掉落，落在他的肩上，转瞬已成灰烬。
这男人笑着，继而抬手，凝出了一道光华……
这道白色的光华，化成一把利剑，几乎在顷刻间，向重岚而去。
重岚再次死了。
这次死的彻底而干脆。
光影在他的体内四射崩裂，仿若石碎一般，清脆而又残酷。
叶暄妍抬头，怔然望向从蛇宫中走出的男人，他的身影，是和她一样的白。
白翼撤去易容术，一双眼柔媚至极，向叶暄妍这边望过来。
“暄妍。”
他轻轻唤着这两个字，眸光温柔，仿若珍宝。
叶暄妍一时忘了呼吸，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让她一度怀疑，其实此时自己正睡在琼英殿的寝宫之中。
然而理智却又在唤醒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我知这人界发生的一切，来帮帮你，不好吗？”
白翼想要向叶暄妍这边走来，闻至却冷了眉眼，事先挡到了她的身前。
白翼轻笑一声，“穷奇？这么快化形，不愧是能吸收功德的妖魔合体。”
闻至并不想与眼前这雌雄莫辨的人有过多交流，“你想做何？”
“我不想做何，我只是想看看她罢了。”
闻至：“这世间有你能看的人，不必执着于眼前。”
白翼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你倒是说得轻巧，可见年纪小就是好啊，起码不必有那么多忧愁！”
少年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白翼轻轻用了几分法力，便将闻至束缚住，送到一边去了。
闻至不至于大声叫骂，然而一张脸还是因愤怒而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