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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草创未就(2 / 2)


早些撕破了脸也好,起码在这种时候就不用假着脸色演什么母慈子孝。毕竟臣工们心知肚明,不必多此一举。比起所谓的好名声,对于摄政太后来说,还是尽力抓紧一切机会,将手中的权力握稳,多在这种场合露露脸儿,也好叫那些人知道,这个燕朝,究竟是谁做主!

丝竹声起,奏了两首之后,便有舞伎上前献舞。而这时,幼帝才姗姗来迟,他穿着玄衣凤袍,模样爽利,笑容可掬地走进来,向太后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坐到了正首的金椅上,见群臣跪拜,便笑着道,“爱卿们平身,今日辞旧迎新,万象更迭,咱们不议政事,一醉方休!”

说着,又要寺人分发了用御笔蘸过朱砂写的福字分发给诸位王公大臣,命妇们则拿了绢花钗钏,就连周边服侍的寺人、宫女,都得了彩头。殿内的谢恩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上前敬酒,幼帝也都笑吟吟接过,君与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反而显得另一边的太后又落寞了下去。

酒过三巡,天子也有些醉了,和众位说起一件奇事来:“孤今日寅时起来,去阖宫殿堂前拈香行礼,整个儿燕宫的宫殿大大小小几十座,一圈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酉时。孤想着晚上还要与爱卿们同贺新年,便忙里偷闲小憩了一会。原是让景连戍时前叫孤,可孤做了个美梦,没舍得醒来。等再一睁眼,便误了时候。你们知道孤梦见了什么么?孤梦见自己身处巫山之中……”

“陛下。”楚文姜隐隐觉察出些异样来,“陛下喝多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怎么能说起这些胡话来。”

冷不丁打断天子的话头,即便是太后,未免也有些失了规矩。太后的党羽众多,但也不全是她的麾下之臣,这样目无尊卑,不免有人非议。几个胆子大的呛声,说今夜百无禁忌,君臣同乐,问她有何不可?楚文姜自知失言,只好讪笑着圆场:“是我老糊涂了,忘了陛下如今青春年少,正是适当的年纪。”

燕承佑没有计较,说了声无妨,又接着说道:“孤梦到自己到了巫山之中,身边雾霭缭绕,耳旁仙乐阵阵。远远的,看见个妙龄女童在山巅起舞,头绾飞仙髻,赤足系铃,腕戴红绳,穿着粉盈盈的裙衫,随歌起舞。身姿飘摇,步伐轻盈,像是九天仙子下凡而来。”他说了又笑,还真有些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模样。

臣工们听了,也觉得稀奇,纷纷道:“踏云而来,伴歌而舞……想必是陛下志向高洁,梦到的也不是凡间之人。”

“是啊,自然是仙女儿了。不然孤为什么只依稀记得那仙女儿左足足心有三颗红痣,却瞧不清她的脸呢?唉,可惜了,若是知道什么模样,还能找找,天下之大,只能有与其相似的姹女吧。”幼帝怅然若失,深深地一声叹息,低头不语了。

众人正要进言宽慰,忽看见末位的一个命妇‘呀’了一声,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陛下,您梦见的这仙女儿,不正是丞相家的小孙女儿吗!妾身参加过她的周岁宴,那时候就是个粉嘟嘟的美人胚子,而且,妾身看得真真儿的,她的足心,就有三颗红痣!”

*

正月初一,燕帝昭告天下,改号建成。所谓雄心壮志,皆在这二字之中,三国对其嗤之以鼻,却也不敢不从,象征性地备礼朝贺。因为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都交由他人手办,晋王亦是,顺手将此事交由世子全权负责。田知悠下朝,将此事交由赵夙处理,末了,又嘱咐道:“你不用事必躬亲,寻个得力的去办,等送的时候你看一遍就行。对了,你这次回来的早,雪灾一事,处理得妥帖么?”

赵夙说了声好,他与主公同行,习惯跟在后方:“南方那几个城邑的雪灾其实是地方官员夸张其词,我去了之后才发觉不是压倒了几间年久失修的草舍,就会佃户自己疏漏,冻死了牛、羊之类。官吏不加以详查便上报。身居要职,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想要在新岁政通人和,风调雨顺,还要在开春之前将这些不尽其职者连根拔起才是。”

“嗯……这些你放手去做即可。”田知悠说着,忽然从袖中套出了个什么物什丢到他面前,“认识这个么?”

他接过一看,是系着红绳的一枚平安扣,认出来了:“这像是十一爷的贴身之物。”

“正是他的。这是他十五的时候,我带他去灵岩寺,他向寺中的师傅求来的。平日里喜欢的很,时常带在身上。你知道这东西怎么来我手中了么?前几日有个文生入城,将这东西交给守城的士卒,说是引荐京中权贵。问他是从何而来,他只说有人赠他,却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旁人觉得蹊跷,恰巧又认出是明奕之物,便将东西扣下来,送到了我的手中。”

世子说话的时候语调平淡,脸色却阴沉得可怕,“明奕之前随我们入燕,中途玩性大发,自己走了。从燕都北上,过了渡河,就是淮阴。而且那个时候你在乾阳,也和淮阴不远。既然你们同归,怎么从未和我提过这件事情?”

赵夙顿了顿,如实说道:“这件事情,臣的确不知,大抵是在见到臣之前发生的。不过主公也大可放心,他从未和我提过这件事情,应该只是又犯了老毛病,见人郁郁不得志,便慷慨解囊之类的。如今他年纪尚小,没吃过亏,往后年纪大了,应该会收敛不少。若是主公还不放心,那臣再去查。”

两人在冗长的宫道上同行,雪被宫人铲去了两遍,烈阳高照,反而愈发得冷。良久,田知悠才幽幽道:“罢了,他年纪也不小了,问得多了反而伤兄弟情谊。你去将那文生打发了,要他另谋出路,这事儿就算罢了。”他上了马车要回,忽然记起了什么,又拨开帘道,“对了,明奕过些日子不是去冬狩么,你也去吧。”

赵夙躬身道了一句是,等到马车走远,才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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