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夏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锦府的闺阁里。
路上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浮现,一直到她抱住谢天鸿的画面时停住。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锦夏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喊来小娇,想问个清楚。小娇掩口笑道:“后来,你就睡着了,是三殿下把你抱进房间来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谢天鸿抱着她进了相府,老爷子一定想多了,赶紧去找他说明白。锦夏好整以暇地理好衣服和发饰,准备去前厅时突然改变了主意,“我娘呢,她最近精神如何?”
“我刚从那边回来,老夫人身体很好,精神就……”小娇迟疑片刻,尽量用词婉转地回答:“跟以前差不多,或者稍微好转一些。”
从她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锦夏就能猜出,一定是母亲的病又犯了。当即顾不得许多,疾步往后堂去了,小娇紧跟其后。
隔着老远,锦夏就听到锦夫人的疯言疯语,原本不安的心悬了起来。
房间里,一个圆脸的丫鬟端着碗,一口口喂锦夫人,可惜老夫人的心思不在吃饭上。她脸部略微有些松弛的皮肤,紧紧贴着怀里的小枕头,一边傻傻的笑,一边轻轻拍着,“儿啊,娘不会让你死,你别离开娘,好不好。”
锦夏在母亲身边坐下,替她将鬓角散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娘,夏儿回来了。”
她闻声转过头,四处打量一番,又看一眼锦夏,反感地推了一把,“走开,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没关系,我们慢慢认识。”锦夏从圆脸丫鬟手里接过碗筷,打发她先回去休息,这里的事交给她和小娇。
圆脸丫鬟应着,站起身出了房间。
没她等回到耳房,迎头撞上出来随便走走的谢天鸿,慌乱之中跪下行了个大礼。
非朝堂之上,只需欠欠身即可,丫鬟的确是吓得不轻。
谢天鸿用目光询问,老夫人怎么病得这么厉害。
丫鬟跪禀:“老夫人怀过一胎男婴,可惜没几个月就小产了,大约是因此受到刺激,就变成这个样子。”
“小产的时间那么早,应该看不出性别,你怎么知道是个男婴?”
丫鬟磕头如捣蒜,眼睛里满是惊恐,“殿下恕罪,奴婢只是道听途说,不是有意欺瞒。”
谢天鸿见她的确不知情,赦她无罪,叮嘱不要把他问话的事告诉任何人后,回前厅陪锦相爷下棋去了。
锦夏伺候老夫人用过膳,又哄她睡下,才和小娇退出房间。
自打记事起,母亲就病了,病情时好时坏,一发病就会胡言乱语。找过不少大夫,药也服过不少,对病情没有丝毫帮助。有个江湖游医曾说,疯病通常是因为受到刺激导致,如果知道什么事刺激了她,对症下药,很快就能痊愈。
在此之前,锦夏问过许多人,可惜过去的时间太久,加上奴仆更换过几批,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她立在闺阁的窗前,把两世发生的事翻来覆去想了几遍,依然毫无头绪。
不知不觉,一弯新月爬上树梢,暮色.降临。
静谧如水的夜里,一股香味悠悠荡荡飘来,撩拨着锦夏的味觉。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突然出现在锦夏面前,粥碗移开,文钧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露了出来。
他站起身坐在窗台上,把碗筷交给锦夏,笑嗔道:“一回家就任性,一任性就不按时吃饭,也就是我记得你,换了别人,饿死你都是轻的。”
锦夏接过来,吹吹凉,边喝边说,“就是知道有你,我才会这么任性。”
十多年的相处,锦夏习惯有文钧在身边,不管想出什么样的鬼点子,他都不会反驳,舍身陪她去做。她时常想,假设母亲怀过的男婴能够活下来,长大后,会不会像文钧一样。
文钧见粥喝完了,取出一样东西,在锦夏眼前晃了晃,“喏,你的伞。”
锦夏仔细检查一遍,竟是她落在暖香阁的那把。能从白溪大小姐手里把伞要回来,好大的能耐。锦夏望一眼文钧,目光里满是钦佩。
文钧适时地补上一句,“偷回来的。”
就知道不能高估这位梁上君子,锦夏的表情僵在脸上,笑意渐渐淡去。
“我还偷听了白溪和丫鬟们的对话。”
锦夏风中凌乱,“你不会顺道偷看了白溪和丫鬟们洗澡吧?”
“梁上君子也是君子,怎么会干那些无耻勾当。”文钧义正言辞地反驳,接着抿唇一笑,“虽然我很想偷看。”
货真价实的流氓,一点没冤枉他。
锦夏彻底无语,伸手用力一推,把文钧从窗台上推下去,咣当一下关上窗户。
“你一相府大小姐,没事不要动手动脚,显得太粗鲁。再说,哪个男人不这么想?只是我口直心快,说出来了而已。”文钧从外面打开窗子,重新坐上去,肃起神色,正经八百,把在暖香阁偷听到的对话,如实讲来。
半个时辰前,红樱敲门进了暖香阁大厅,从袖中取出半支断箭,放在软榻前的长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