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红樱的白溪,在软榻上翻了个身,用指甲刚涂过蔻丹的手,拾起断箭,上下扫视一遍,顺手丢了出去,“上次虚报消息没有惩罚你,惯得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我面前送。”
红樱双膝跪地,叩头禀道:“他们回门途中遇到刺客,这支箭险些射中小夫人。三殿下看了前半截,说刺客是文钧手下的人。奴婢鲁钝,看不出所以然,等他们走了,偷偷捡回后半段。小姐博学多识,一定能发现些什么。”
白溪眼中顿时有了神采,坐起身,让红樱把箭尾捡起来,重新拿给她看看。
箭头呈柳叶形,箭身木质松软,乃身材稍小的南方人惯用之物。
二十多年前,南方为卫国所在,齐国京城地处长江以北,南方人并不多。元和元年,当今圣上登基,御驾亲征,带兵横渡长江灭掉卫国,南北合一,京城里逐渐有了南方人的踪影。
白溪若有所思,捏着箭尾自言自语,“难不成,文钧和刺客,都是卫人?有点意思,不,太有意思了。”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急忙过去扶红樱起身,“红樱,你立下大功了。等我成了三哥的王妃,就还你自由,再赐你黄金万两,保你一生无忧。现在,你继续盯着那个贱人和她的家丁,有什么事尽快禀报于我,不要擅自行动。”
暖香阁距离相府几十里,耳边仿佛听地到白溪得意洋洋的笑声。
锦夏紧了紧衣领,蜷缩在座位上,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夜空里璀璨的星辰,心里越发迷茫。
白溪喜欢谢天鸿,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锦夏是谢天鸿明媒正娶的妻子,注定会跟白溪势不两立,白溪也不像是半途而废的人,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融洽些。
文钧唤了她一声,“别愁眉苦脸的,容易老。不如,我陪你数星星,谁输了,谁负责把碗筷送回厨房。”
“咱们三个一起数星星的次数,怕是有几百次了,你总是最慢的一个,还容易错,每次都要我替你重新数一遍。最可恶的是,你的脸皮特别薄,死活不肯承认错了。”锦夏哈哈大笑,心情轻松不少。
“如果我说,那时候,我是故意数错的,你信不信?”
“又在找借口。”
文钧也笑了,“每次都瞒不过你。”
远处传来更鼓声,已经二更天。各房各室的烛火大都熄了,只有相爷和锦夏房间的窗口亮着。侧耳听去,整个相府落针可闻,偶尔一个下人路过,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声响。
锦夏说:“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好。”文钧适时地打了个哈欠,端着碗从窗口跳下,走出去几丈远,又折返回来,“秋娘那边,你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更容易躲开红樱的跟踪。”
“要不,你也别去了?”
“我不去,她就会自己找上门。”文钧的脸色骤然一变,压低声音道,“谢天鸿来了,我先走一步,有事明天再说。”
文钧侧身走进阴影里,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前脚离开,谢天鸿后脚就到了。
只听房门咚的一声响,一阵酒气扑面而来。谢天鸿脸色酡红,墨眸微微眯起,迈步时,脚底发虚,一看就知道他喝了不少酒。
他横目一扫,将房间内的情形尽收眼底,最终,目光落在锦夏身上,“爱妃,本王先睡为敬。”
这话听在锦夏耳中,无异于一声闷雷,炸出一身鸡皮疙瘩。谢天鸿自称本王,喊锦夏爱妃,他没事吧?要是喝多了,就赶紧回屋歇着,不要在锦夏闺阁里撒酒疯。
锦夏没搭理他,依旧托着腮发呆。
谢天鸿晃着脚步来到床边,身子一斜,倒在锦夏的床上。许是衣服制得不合适,他胡乱撕开衣领的盘扣,阖上眼睛一动不动。
跑到锦夏的地盘,来抢她的床,太不把她放眼里了。锦夏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臂,“三哥,你醒醒。”
她的三哥睡得正香,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喊了几声没什么效果,锦夏只得认栽。
替谢天鸿脱下外衣,又端来一盆温水,给他清洗脸和手脚。万事大吉后,锦夏瘫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她这哪是嫁了个夫君,分明是给自己请了个大爷来伺候。
相府里知道他们没有肌肤之亲的人不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锦夏需要跟谢天鸿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看一眼旁边的大爷,锦夏暗中叫苦,房间里就一张小床,已经被谢天鸿占了,锦夏怎么办,睡桌子睡板凳睡地板?大冬天没有厚被子,会冻死的。不,明明是她的床,为什么要让给别人。锦夏一咬牙,也爬到床上去了。
从谢天鸿那边扯过半条被子,搭在自己身上。这么舒服的被窝,以后怕是睡一回少一回。锦夏正想着,就觉得脚丫凉飕飕的,坐起来一瞧,谢天鸿翻了个身,大部分的被子被他压在底下。
锦夏要抓狂了,堂堂三皇子,睡品这么差,难怪二十岁才娶第一个老婆。
我抢、我抢、我抢抢抢!为了晚上能睡个暖和的觉,锦夏用尽全身力气抢被子。就在她即将得手时,谢天鸿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套亵衣,爱妃四仰八叉地扑在身旁,似乎想掀开他的被子。他揉了揉额头,分析一遍眼的状况,不确定地问:“你在做什么?”
呃,如果说,锦夏仅仅是想睡个安稳觉,他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