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张和平和简帛，倒不是因为别的。
不是因为矫情，也不是因为害怕。
她只是担心自己会受到同情之类的眼神。
那样很讨厌。
她从小长到大那些听说她没有妈妈的，后来知道她连爸爸也没有的人，时常会投来这么个眼神。
她不希望自己还在朋友面前收到这样的眼神。
“你……之前不是说，十八年前恶灵暴走的时候，我在现场吗？”
简帛迟疑的点了点头。
“对的，我在现场，我在我妈的肚子里，就是那天，我出生了，”
“我妈的名字……叫……”千里很努力的想说出这个名字。
明明她刚才还一口一个简玉玫的批判她，结果到这个时候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她相信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明白了。
“我不是在和你比谁惨，我只是想说……”
“快点走出来，放过自己吧，我们都是受害者，谁也不能责备一个受害者，”
“难道受害者就不允许拥有好的人生了吗？”
千里抓了抓自己的脸，这份尴尬和涌上心头的难堪却仍然挥之不去，她只好抓了抓江行的胳膊。
江行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对……”
“不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我不应该一直逼问你，你也应该有一个消化和思考时间，”
“至于我自己这件事，这个本来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只是提前一个小时说了而已。”
“对不起。”简帛还是道歉了。
其实就算千里不说这些，他也明白千里只是不想让气氛这么沉重，在这样的气氛里，他只会越陷越深。
仔细想想，他要是对面的人的话，应该也会生气。
因为这件事情使得他头脑一团浆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快十年了，看他还是不肯走出被禁锢的圈子，一定很焦急、很难受。
“我们继续吧。”千里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件事，反正简帛现在肯定已经想通了。
“我考科三那天晚上，你去十九处的时候，没有发现点什么吗？”
“有……不过现在，恐怕你们也已经猜到了，他们还在继续培养恶灵，他们特意抓来恶鬼喂给恶灵，”
“钱梦芝本来好像也是要把我喂给恶灵的，被我挣脱逃了出来。”简帛毕竟也不是什么弱鸡。
“天呐，他们疯了吗？”张和平完全不能够理解实力处这些人的行为。
当年已经吃过恶灵的亏了，为什么现在还要继续做这些事情，是觉得十九处的人太多了吗？
“是的吧，就是疯了。”简帛也完全不能够理解。
“他们又找到了什么恶灵新的用处吗？”千里郁闷。
她这里也有半个恶灵，为什么她就什么也找不到呢？
原本已经有那么一点灵感了，现在再回想起来，却是什么都想不到。
“钱梦芝吞噬了恶鬼再交给恶灵，他那天特意给我演示了一遍。”这也是简帛受到了巨大刺激的原因之一。
“他已经彻底被改造成媒介了呀……”千里一顿，她的脑海中又闪过了什么，结果一闪而过，她又想不起来了。
“这就是当年恶灵放过他的原因吗？”江行接话。
“不会吧，恶灵有这么智能吗？”千里觉得自己身体里这个恶灵就是个智障。
而且。
“恶灵怎么知道他愿意给它做媒介？”
“那这件事，十九处究竟知不知情是三个家族一同商量出来的，还是简玉枚一个人想出来的呢？”张和平也终于智商上线，问了个相当有深度的问题。
“不管是哪种，她都已经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啊。”千里呢喃一声。
简帛抿了抿唇，他的堂哥又何尝不是呢。
接下来又没话讲了，能说的东西都说了，剩下都是他们未知的谜团。
“好了，会议结束，我们散了吧。”千里拍拍掌，让大家都振作一点。
“千里，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张和平犹豫了很久。
“嗯？”
“我们说这么多，肯定不只是口头上说说，是吧？”
“既然知道了这些完全不能理解的惊天秘密，我们是不是还要出手阻止他们？”张和平扭扭捏捏的。
“那肯定是自然的吧。”千里没有回答，反倒是江行出口了。
张和平：“…………”
“虽然、虽然说我们四个人当中，有两个有着神奇的身世和遭遇，和整件事情密切相关，”
“可是！”
“可是说到底我们也只有四个人啊，我们却要用四个人的力量对付整个十九处，十九处，不仅有四百多号人，还有三个半神兽，一个恶灵呢。”张和平最后说的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不不。”千里摇摇头。
“首先，我觉得绝大多数还有点脑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是觉得十九处疯了，所以不可能有四百多号人全都站在他们一边，至少一半甚至更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千里说罢，大家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尽管他们总是吐槽十九处的人绝大多数又奇葩又冷漠，但是相信在这种危及他们性命的事情上还是有点头脑的。
“其次，我们也有半个神兽啊。”
“半个……”
“而且对方也不是有一个恶灵，是半个恶灵，剩下的半个恶灵在我这里。”千里也不准备隐瞒自己两个小伙伴了，既然要彻底抖落秘密结为同盟，就不应该再有隐瞒了。
趁着张和平和简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千里继续往下说。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想半个白虎在哪里吗？半个白虎就在我的身体里，镇压着那半个恶灵，”
“我们的优势是他们两个都在我的体内，我可以发挥出他们的力量，随着我的思想，而他们却做不到这一点，恶灵和神兽不会乖乖的任由他们摆布，尤其是恶灵。”千里说完，直接拉着江行跑了。
只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面面相觑。
“刚刚……千里说……说了什么？”张和平磕磕巴巴的问简帛。
“说她体内有半个恶灵和半个白虎。”简帛回答的快极了。
“…………”
他们两个一起发呆。
在两个人都没有缓过来的时候，简帛突然收到了一条手机短信，他点开一看。
“睡了吗？”
“没有睡的话，来十九处一趟，你今天又看到我了吧，再来看一遍，我是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
千里和江行回到楼下。
江行觉得千里现在应该也很不好受。
千里当然不好受。
他们两个一块儿坐在沙发上，江行本来是想去拿点什么喝的，千里缺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让他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千……”
千里掰过他的身体，直接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哭了吗？”江行拍了拍她的背，两条手臂微微的颤抖着，不知道要不要用力的抱住千里。
“没有。”
千里的嗓音闷闷的，却没有丁点哽咽的意思，看来确实没有哭。
简玉玫她……她怎么可以。
十八年前，简玉枚要杀了她。
千里还能给她找一个借口。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的体内进了半个恶灵，本来也活不下去了，简玉枚要杀了她对付恶灵，还算、还算，能够理解。
可现在呢？
这个害的她失去了女儿、失去了那么多族人和同伴的恶灵，她不仅没有憎恨，现在干脆成为了它的帮凶，很有可能是这件事情的绝对主谋，甚至是唯一的主谋。
以前还能冠冕堂皇的说是为了十九处，现在也是为了十九处吗？
不管是不是，都显得如此的可笑。
尽管千里不认她了，却还是会有一点难过，更多的是无言。
江行下定决心，正要抱住千里的时候，千里突然抬起了头。
“还好……”吗？江行没能把这句话说完整。
千里直起上半身，一口咬在了江行的唇上。
她把江行往后一推，江行靠在了沙发上。
他们两个面对着面，看着对方。
千里这回没有再来个突袭，她慢慢的靠近江行，睫毛微微颤抖着。
勇气这种东西，有时候总是和冲动挂钩，在突起一瞬之后，便会成为平坦的心电图。
千里靠近了半天，结果都没有唇齿相接。
江行从刚才开始便无处安放的手，终于抬了起来，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
“简帛，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张和平暂时决定不去消化恶灵的事了，他要把之前的疑惑解决掉。
“嗯？”
“尽管你们说的都很流畅，而且好像都明白了是很简单的事情，千里也一副大家肯定都懂了的神情，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呀，”
“千里的妈妈究竟是谁呀？！”
简帛正在手机键盘上疯狂的打字回信息，听到张和平的话之后猛的抬起头。
他咽了咽口水，显得沉默而不知所措。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很聪明……”
张和平怒视着他。
“你想想看千里全名叫什么？”简帛有些无奈。
“姜王千里，我知道啊，可是我不认识什么姓王的……”
“草！简玉玫？！”
简帛不理他了，继续打字，并且成功的打完了，发送了短信。
张和平一看不太对，简帛这家伙在写什么呢，他们刚刚可是知道了千里全部的了不起的秘密。
是那种一旦被发现，千里就要完了的秘密。
他直接把手机抢了过来，简帛一时没注意，真的被他夺走了。
“这是钱梦芝给你发的短信吗？”张和平的声音都扭曲了，简帛不会乱说什么吧，要是简帛真的又脑子不清醒的背叛了。是不是要连夜带着千里逃跑了！
他仔细一看，简帛发了一篇小作文给他，又长又臭。
张和平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再仔细一看，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你个傻逼，不要再给我发信息了，你有什么资格一直给我发信息，我们两个都差点死了，只是我运气好活了下来，难道这就是我的错了吗？你就是嫉妒我活下来了，难道不是吗？我就是活得很好，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你自己不去找害得你变成这样的人报仇跑到我这里撒什么泼呢，我是你的出气筒还是你的垃圾桶啊？小时候也就和我一块玩，给我买的零食还是拿我的零花钱买的，你也吃了一半，难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救我得了好处，你没有很开心吗？搞得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这样就成了我爹了吗？我爹都不敢像你这么横，你现在都要杀了我，还让我傻乎乎的跑过去，我在你心里是个傻子吗，你个傻逼玩意儿，是不是我没骂过你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
接下来是大段大段的国骂，也不知道简帛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出这么多字的，还有很多的错别字。
而且确实能看得出他很愤怒了，连个分段都没有。
张和平：“…………”
张和平抬头看向简帛，简帛面无表情。
咋的，谁没个小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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