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绮文的否认,引得?不少妃嫔侧目。
之前徐悦然也不愿承认自己认识那个小宫人,又如何?
或许正因为这一?点,当?下更多的人是相信了?这一?次的事情与孟绮文有关。
相信后,便又是说不出的震惊。
上一?次孟绮文被邓氏牵连,被降为充仪,有些妃嫔多少对她生出过两分同?情,觉得?那是无妄之灾。谁知道,她无非是比之邓氏藏得深一些,实际上,分明是会做和邓氏一样恶毒之事的人。
“孟充仪不如再好好看一?看。”
裴昭面无表情说,“你们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很?早就认识了?。”
这句话几乎掐断孟绮文的所有侥幸心思?。
她不愿相信,她明明隐藏得那么好,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什么都挖出来了?
然而事实已摆在眼前。
她输了?,并且输得?很?彻底,这件事再无转圜余地。
本以为仍有撇清自己的机会与可能。
至此已知,如若反复辩解,势必变成如徐悦然方才那样的笑话。
连她埋在太医院的人都被挖出来了,还?有什么是查不出来、不能知道的?至多是时间问题,可迟早都会清清楚楚。所以,她是栽在了这份所谓的帝王宠爱上吗?
当?真是可笑。
孟绮文心下觉得?讥讽,面上沉默的盯住自己衣袖上的一?朵绣金线边梅花。
她一时又想——
今年春天的花儿,只怕看不到了罢?
“十五年前,孟大人奉先帝旨意,前往黎水村抚恤瘟疫过后存活下来的村民。彼时因那一场瘟疫来得迅猛,有不少孩童家中长辈悉数离世,变成了?孤儿。”
“孟大人怜悯他们遭遇,收养了一?批这样的孤儿,供他们衣食、让他们读书习字、练武学医。此事亦得到先帝的褒奖,赞孟大人有济世之心,是朝臣楷模,望朝中大臣能向孟大人学习。”
裴昭语气无波无澜提起旧事:“这些人,大多后来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
“唯有一?人,机缘巧合拜在名医门下,习得?一?手好医术。”
“孟充仪原也确实不认识此人。直到后来,此人考入太医署,来到邺京,特地上门拜访孟大人,感谢孟大人恩情。那时恰逢孟老夫人疾病缠身,得?他出手医治。有一?阵子,他出入孟府频繁,你因时常在孟老夫人身边,一?来一去,便与他认识了?。”
孟绮文垂着眼,听裴昭说起这些事。
想起那时与陈平忻相识,回想起来竟也过去这许多年。
“不过,他进入太医署学习之后,你们未曾有过什么联系,本是不会再有交集。但两年前,你入宫之后,忽然发现,他已是太医院的人。孟大人于他再生之恩,恩人之女开口求他办事,他如何不应?”
“所以明知你是用来陷害旁人,他仍为你配制药丸。”
“在事情暴露以后,为了不牵连孟家,他数次企图服毒自尽。”
裴昭看向孟绮文。
他嘴角微弯,却语声冰冷到极点:“倒是好一?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话说到此处,事情已然明朗,诸事皆有因由。
霍凝雪看一?看一?言不发?的孟绮文,再看一?看跪在地上的、大约在太医院任职的年轻男人,不知该先骂哪一个。
这两个人的渊源之深,确实轻易发?现不了?,更想象不到。
勾结太医院的医正,谋害帝王妃嫔,事情败露,岂止是不要命这么简单?
霍凝雪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念头。
她瞥向孟绮文,不知她是自信自己不会被发现,还?是当真胆大到对不怕孟家出事。
这般举动,便是说孟家有不臣之心,又有何说不得??!
能神不知鬼不觉给妃嫔下药,若陛下宠爱她,焉知不能……
太过惊悚的想法,霍凝雪连忙打住,不敢再深想。
她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疯了。
孟绮文听见裴昭的那句“不牵连孟家”,明白这也是在警告她。
她拒不认罪,若深究起来,孟家也得?受影响。
按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破皇帝与宋棠、沈清漪之间关系的冲动念头。
孟绮文已是心如止水,别无想法。
“臣妾犯下大错,谋害淑贵妃,牵连无辜之人,罪不容诛,不敢奢求陛下恕罪。”她维持着一?份面上的平静,没有看陈平忻一?眼,跪伏在地说,“但臣妾所做之事,皆是臣妾一?人决断,与旁人无关。”
陈平忻从被带进来时便是被堵住嘴。
他此时说不出半个字,一?双眼睛望着孟绮文,眼底满是悲痛。
裴昭的声音依旧很冷,漠然道:“孟充仪心思?恶毒,谋害淑贵妃,今撤其充仪封号,降为末等更衣,打入冷宫。太医院吏目陈平忻,是为孟氏帮凶同谋,撤其太医院职位,交由大理寺彻查审问。”
“爱妃此番受惊了?。”看向宋棠时,裴昭声音变得柔和许多,“这件事已经过去,你只须养好身体,不必胡思乱想。”顿一顿,他又说,“孩子,定会有的。”
沈清漪本便正因裴昭的不留情面而难受。
当?裴昭对宋棠说出“孩子定会有的”这样的话,她一瞬忘记难过,唯有诧异、惊讶以及在此之后的自我嘲笑。
她被陷害、被御医说往后恐怕难以有孕之时,裴昭这样安慰过她吗?
或是因为觉得?她无法怀孕,不必说?
沈清漪走出养心殿时,迎面一阵风,她止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今日原来这样冷吗?来养心殿的时候有这样冷吗?
“怜春……”
沈清漪喊得?一?声,才想起怜春因受了?审问之苦,被她留在琉璃殿养身子了?。
“娘娘有何吩咐?”
小宫女出声,将沈清漪思绪拉回来。
她抿唇道:“无事。”又抬头看一?眼阴沉沉的天,“回去罢。”
话音落下,沈清漪抬脚往前,小宫女连忙跟上扶着她一步一步走下石阶。
·
审问结束之后,留下与裴昭说得?一?会儿话,宋棠也回到春禧殿。
对这一?场审问的结果,她没有什么不满。
窦兰月、沈清漪、徐悦然一并受罚,孟绮文被定罪,都是她乐于见到的。尤其是裴昭让那个叫杏儿的小宫女将沈清漪怎么想办法收买她和盘托出,完全是将沈清漪的面皮扒下来往地上扔。
这个举动说明裴昭对沈清漪做出这样的事的确很失望。
但受罚的不止她一?个人,又算留了?体面。
如她所想,裴昭难免仍会顾念他和沈清漪之间那么多年的情谊。
所以,她没有着急把沈清漪拖下水,先让裴昭对沈清漪失望、把和孟绮文之间的帐算清,这一?步棋走得问题不大。
手指扫过罗汉床榻桌,宋棠想,孟绮文现下应该很好奇自己为何会失策?
不过孟绮文肯定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她倒是不介意找个时间去帮孟绮文解一解惑。
让孟绮文能死个明白,也算是她对孟绮文几次费心设计沈清漪、让沈清漪不好过的一?点回报了。
一?时回想养心殿内,裴昭道出孟绮文与陈平忻的关系,却绝口不提陈平忻对孟绮文的感情,宋棠忍不住暗自轻啧一声。
她不信裴昭什么都没发?现,但想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即使孟绮文对陈平忻只是利用而已,可自己的妃嫔被人如此觊觎,到底叫人高兴不起来。
又谈不上是光彩的事。
换作是她一?样不乐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破。
也多亏陈平忻对孟绮文的这份爱慕。
到底关心则乱,从小宫人口中听两句孟绮文要出事便因担心而按捺不住。
宋棠手指在榻桌上点一点。
也罢,她坐下来,心情愉悦,吩咐竹溪去让小厨房准备些吃食。
……
处理完宋棠这一?桩事情,裴昭离开养心殿,回德政殿如平常那样处理政事。临近晌午之际,魏峰从外面进来禀报道:“陛下,有宫人在陈平忻住处的一?间暗格里,发?现了一?个小的木箱。”
裴昭视线落在魏峰身后那个小宫人手里的木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