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明天就将有灭顶之灾的温廷筠,在太白楼里,跟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好好普及了一下中华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酒足饭饱后,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定远侯府。
原本也因为去温廷筠京郊的庄子上,给皇后过了一个美好生辰而心情愉悦的皇上,此时却是满脸怒意,将手中福建来的密奏,啪的一下摔在面前的御书案上,怒道:“他可真是胆大包天!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站在一旁服侍的安公公,身子随着皇上摔密奏的动作,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之色,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皇上如此的生气了!
看着怒意未消,起身在御书房里暴躁的踱来踱去的皇上,安公公瞥了一眼御书案上的密奏,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劝到:“皇上,气大伤身,密奏也只是一家之言,也许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也未可知!”
说完后,去泡了一杯清热去火的莲子心茶,奉给了皇上。
听到安公公的话,已经过了最初气头的皇上,慢慢冷静了下来,伸手接过安公公奉上的莲子心茶,低头啜了一口,虽然眼中仍是怒意未消,却默默坐回?了御书案后,用手指轻轻敲着御书案上的密奏,眼神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公公垂手立在一旁,心中却是暗暗感叹了一句,不知道是谁又要倒霉了!
第二日,是大朝会的日子,温廷筠因为昨日跟海因里希和约瑟夫两人在太白楼里喝得太嗨,半夜被簪墨叫起床时,还迷迷糊糊的,脑袋里混混僵僵,一片浆糊,连自己是怎么洗漱,怎么穿的朝服,都没什么印象,又在马车上眯了一小会儿,直到到了皇宫外,才?稍稍清醒了些。
温廷筠神?情萎靡,哈欠连天的站在上朝的大殿上,耳中听着那些朝臣们吵来吵去,直觉得很是无语。
勋贵世家跟清流文?官们因为各自代表的利益不同,要吵,勋贵世家内部为了争权夺利,也要吵,清流文?官们因为政见不同,还要吵,每天就那么点事儿,翻来覆去的吵个不停,不会腻么?!温廷筠听得简直要睡着了。
然而,就在他站在那里迷迷糊糊,无聊的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到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一下向?他看了过来。
温廷筠迷茫的抬起头,只见两排朝臣中间,已经出列的王御史,正举着手中的笏板,义正言辞的高声说着:“定远侯温廷筠无视海禁政令,与外国洋人勾结,公然开设店铺,买卖外国货物,不仅自己非法敛财,更是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若人人效仿行之,那海禁政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皇上,定远侯温廷筠目无国法,心无君上,定要将他重重处罚,才?能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王御史的话音刚落,便有大臣陆陆续续站了出来,随声附和,一时间,大殿之上,臣附议的声音此起彼伏,抬眼望去,竟有十多名各色官员出列,同时弹劾定远侯温廷筠!
龙椅上,皇上的目光在出列弹劾温廷筠的十多个官员身上,一一扫过,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眼中的怒意有若实质,大殿之上,任谁都能感觉到天子压抑的雷霆之怒!
垂首而立的永昌候宋澜亭,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定远侯,温廷筠!”龙椅之上,皇上隐含怒意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这声音,向?温廷筠聚了过去。
幸灾乐祸者有之,嘲讽讥笑者有之,旁观看热闹者有之,只是除了已通过考绩升任到左通政使的温敬严和礼部侍郎温廷卿这两个温廷筠的亲人外,竟是一个面露担忧之色的人都没有!
温敬严急得额头冒汗,想要上前帮着说两句话,却又没什么可说的,当初温廷筠开这家铺子,生意颇好之时,他还很是高兴,可是随着铺子越干名声越大,风头越来越盛,他便觉得心里不安起来,也曾告诫过温廷筠,做这种违反禁令之事,不要太过高调,否则就会遭人眼红妒忌,被御史弹劾,可他偏偏不听,如今到底是出了事儿了,被那么多朝臣一起弹劾,可怎么收场啊!这好日子才?刚过了多久,他就又开始惹事儿了!
温廷卿虽然心中也有些替温廷筠担忧,但是目光向?温廷筠看过去,却见他漫不经心的站在那里,还带着些宿醉未醒的憔悴懒散,好似被十几名朝臣联合弹劾,被满朝文?武等着看热闹的人,不是他般,突然之间,心中便有了底。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好似已经对自家弟弟温廷筠有了莫名的信心,遇到事情,不会第一时间就觉得他又闯了什么祸,而是会想,他是不是另有隐情。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因为温廷筠而心绪起伏,只有搅乱了众人心绪的温廷筠本人,淡然无谓,在听到皇上叫他以后,才?懒洋洋的向?旁迈了两步,出列后,躬身行了一礼,斜睨着身边一众弹劾他的朝臣,淡然的回?道:“请问王御史和各位弹劾本侯的大人,我朝哪条法令规定了不许与外国人合伙做生意?王御史和各位大人又哪只眼睛看见?本侯买卖外国货物了?”
他的话,让一众弹劾他的朝臣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厚颜无耻的巧言令色,可惜,事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他花言狡辩!
王御史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屑的道:“我朝是没有哪条政令规定,不可以与外国人合伙做生意,可定远侯与外国人合伙开铺子,又卖得是我大夏朝没有的货物,不是违反海禁之策,是什么?”
王御史说到这里,却是抬头看向?龙椅之上的皇上,慷慨激昂的说道:“皇上,如果人人都像定远侯这样巧言令色,效而行之,那我大夏朝的法令,岂不形同虚设,人人都可以为所欲为!臣请皇上明辨,务必将此势头扼杀在萌芽之中,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皇上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盯着义正言辞的王御史看了良久,才?转过眼去,看向?被他弹劾,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温廷筠,微微眯了眯眼。
温廷筠迎着皇上的目光,嘴角微挑,语气凉凉的扬声接道:“大夏朝没有的东西,就一定是外国的东西吗?王御史这是在抬高外国,贬低我大夏朝吗?!”
温廷筠满眼讽刺的看着被他气得满面怒容,想要开口反驳的王御史,却是根本就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上前两步,来到王御史身前,又接着咄咄逼人的说道:“本侯能够证明,本侯开的铺子里卖的东西,都不是外国货,请问王御史,你又要怎么证明本侯铺子里卖的都是外国货?没有证据,仅靠猜测,就随意鼓动群臣,弹劾国家重臣,你又有何居心?!”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上,马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嘈杂之声。
其实,大殿之上的众人,都知道温廷筠那个店铺里卖的稀奇古怪东西,是大夏朝没有的外国货,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沉浸在新鲜劲里,没有多想。
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有心之人见他如此高调,都怀疑他身后有人,不调查清楚,贸然弹劾的话,没准会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之人,得不偿失。
而无心之人,能够从他那里买到别处买不到的外国货,反正出事了,也是温廷筠扛,又何乐不为呢!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人提这件事情。
可是,没人提是没人提,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只要有人弹劾,温廷筠就一定会出事,因为,他违反海禁政令一事,是无可置疑,板上钉钉之事。
可是,谁能成想,如今在皇上面前,大殿之上,当着众位朝臣的面,温廷筠竟然说,他能证明自己卖的货物不是外国货?!这要怎么证明?
一片窃窃私语的嘈杂之声中,一直面无表情的陈阁老,突然咳嗽了一声,转身看向?温廷筠,开口问道:“你如何证明?可有证据?”
温廷筠笑了笑,懒洋洋的回?道:“证据就在侯府里,本侯可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凡事只靠嘴说,整日只会打嘴炮,半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大殿上,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所有被御史弹劾过的官员,多多少少都对他们日常管东管西,屁大点小事就要奏上一本的行事作风,无比讨厌,这会儿,见?温廷筠出言嘲讽,把?他们心中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都忍不住赞同的频频点头,轻笑出声。
而他嘴里那些只会打嘴炮,半点实际用处都没有,联合在一起弹劾他的御史们,则俱是被他气得暴跳如雷,明明是他们在弹劾温廷筠,要求严惩他,为何现在被奚落嘲讽的却是自己?!
首当其冲被嘲讽的王御史,也是气了个仰倒,磨了磨牙,心中暗忖,他卖的东西,大夏朝肯定是没有的,一定是从外国人那里拿来的,他是指定拿不出从大夏朝的店铺里进货的证明来的,怎么证明自己的货不是外国货?伪造进货证明,那是肯定行不通的,一去进货的店铺求证,就会露馅,思及此处,心中更加笃定,温廷筠是在虚张声势,不由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既然有证据,那就请侯爷拿出来,别也只是嘴上的证据!”
还不待温廷筠回?答,一旁的陈阁老却是率先转向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拱了拱手道:“皇上,既然定远侯温廷筠说他手里有证据证明,自己铺子里卖的货不是外国货,那何不现在就派人去取了证据来,让大家看看,也好还定远侯一个清白!”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抬手对立在一旁的安公公挥了挥,安公公便会意的转身下去,安排人去定远侯府取证据去了。
温廷筠神?色悠然看着王御史,笑眯眯的开口说道:“等会儿证据拿来,证明了本侯的清白,诬告了本侯的王御史又当如何?”
王御史见皇上已经派人去取证据了,他却还是如此镇定嚣张,怎么想,都有些有恃无恐的感觉,如今面对温廷筠的挑衅,便升出了些许退避之心,眼珠转了转,然后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风闻言事本是御史职责所在,难道因为弹劾的对象是侯爷,便会有所不同吗?!”
温廷筠闻言,不仅没有开口反驳,反而点了点头道:“王御史所言甚是!”
他的反常表现,让王御史一阵错愕,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温廷筠却看着他身后那些随声附议之人,笑着问道:“风闻言事是御史的职责所在,那你们呢?风闻言事也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吗?你们仅凭猜测,就诬告于我,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