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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割袍断义(1 / 2)


“有何不?可呢?”

“先?生,我知道,刘大人曾在随州驻守三年,如今随州边军将领与刘大人也是旧识。兄长文武双全,熟读兵书,且同样有从军报国的志向,他去这里,可以不?必被赵、何两家掣肘,有百利而无一害。”

裴云潇说的极为认真,这也是她思索良久,终于做出的决定。

既然非走不可,那地方就让他们来选。

黄晗眉头紧皱,好半天,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定:“好!我去找老刘,这件事,一定做成!”

“谢先生!”裴云潇松了一口气。

“那谢英他们呢?”黄晗又问道。

裴云潇再次看向地图。

“川蜀!胶东!还有东南!这些?地方,在外人看来都是蛮荒偏僻之地,不?会引人注目,但越是这些?地方,越可以尽早布局。”

“川蜀之地,依托天险,自成气候。近年又因南境茶路,商业极为发达,与南边诸族的联系也颇为紧密。胶东不?必说,战略要地。东南则与海运息息相关……”

“至于李延……”裴云潇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许下大志的少年:“让他回吴州吧,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还有老师和郑院首,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小七为了朋友,谋算的太多了。”黄晗道:

“那你自己,决定好去处了吗?”

“我……还是留在吏部吧。”裴云潇想了想,说道。

“吏部?可你之前不?是……”黄晗一讶。

裴云潇一笑:“是,我本来不想去吏部。那里是裴氏的大本营,经营多年,我做什么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很不?方便。”

之前裴云潇确实是这么想,可现在她改变了注意。

唐桁不?能留在京城,她一切的计划都要推翻。她必须蛰伏!

“可现在我倒觉得,那里是朝堂的腹心,我越是接近,就越安全。”

黄晗苦笑一声,裴云潇与自己当年,果然是截然不同的。

她坚韧,不?服输,敢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今日的妥协,只是为了来日的复起。今日的离开,是为了来日更好的归来。”

“先?生,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为了一己私利、争权夺利,而肆意摧毁他人的前程,剥夺他人的生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

“殿试放榜已近半月,迟迟不?下任命文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谢英拎着一盒刚买的糕点走在街上,身边跟着同样出来买东西的唐桁和沈思齐。

“也许是朝政繁琐,楚方有些?心急了。”沈思齐笑说道。

“难道喻贤不?急吗?”谢英不信:“咱们的名次不上不?下的,留京还是外放,都是未知。”

“不?过子宽倒是可以心定了,状元入翰林,大历定制,以后便是天子近臣了。”

唐桁摇头轻笑,没有接话。

“说起来,咱们几人一起在吴州读书,一起来京城赶考,形影不?离的。可如今真的考完了,倒可能要各奔东西,天各一方了。”谢英说着,竟觉得有些?伤感。

沈思齐脸色微沉:“容庆和永年绝交,为了此事又和敬文起了嫌隙,逸飞……也一直未再露面,都是挚交,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英神情一白。是啊,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三人一言不?发的往前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还没等三人抬头看?个究竟,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就朝这边跑来,嘴里还叫着:

“出事了!打人了!”

“诶,这不?是马兄?”谢英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乃是今科考中的寒门学子马明。

“马兄,出什么事了?”

“是、是……姚杰!”马明气喘吁吁:“他跟人打起来了!”

三人一惊,连忙飞奔而去,赶到人群之中看个究竟。

只见重?重?人群围观的中心,一个书生衣着朴素,双手抱头,蜷缩在地,旁边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正骂骂咧咧地对他拳打脚踢。

小厮周围,也围着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正费力的要拉扯小厮,却又比不?过他们的力气。

再看?一旁,一个锦衣公子右手捂着额角,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滴在地上。他的身后站着几个与他打扮差不?多的人,一看?便是京城的纨绔子弟。

唐桁三人心里就是一咯噔——见血了!

“姚杰!”突然,马明一声惊呼,众人急忙看?去。

一个小厮飞出一脚,正中姚杰的眼睛。被打的姚杰痛叫一声,旋即晕了过去。

再打下去,一准会出人命!

唐桁此时也无暇再问始末缘由,大步上前,一把钳制住踢姚杰的那小厮,将他甩到一边。随即手中出招,几下便将其余的小厮都格挡开来,不?能再上前一步。

“姚杰!”马明立刻就扑了上来,扶起地上的书生。

却见姚杰的左眼中已经流出了鲜血,一片血肉模糊。

“他、他……”马明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打人的小厮,浑身都在发冷:“他鞋上有刀!”

唐桁眼神一凛,瞬间朝几名小厮的鞋上望去,果然,鞋尖处全都镶着一条细长的刀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唐桁的冷汗霎时窜上后背,这般行头,是要干什么?

“怎么回事?继续啊!怎么不?打了?”那个额头流血的锦衣公子跳着脚吼道。

小厮们神情喏喏,朝唐桁指了指,意思是遇到了硬茬儿,他们打不?过。

谢英和沈思齐此时也围了过来,看?向姚杰的状况——这只眼睛,恐怕要废了。

“谢大哥……”一声柔弱的轻唤,谢英循声一望。

“宁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唐桁转过头去,一旁吓得脸色苍白,眼睛红通通的,可不正是宁静心吗?

马明这才?悲愤地解释:“是我和姚杰几个人上街买东西时,遇到这人对宁姑娘欲行不?轨。我们认得韩公子和宁姑娘,自然要帮忙,哪知道就……”

“是这女人先?勾引我,我陪她玩玩儿好吗!自己送上门来,不?玩白不玩!”锦衣公子当即就反咬一口。

“你放屁!”谢英立时怒从心起,站起身指着他骂道。

锦衣公子被谢英暴怒的样子吓了一激灵,连忙后退,推搡着身边的小厮喊道:“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啊。小爷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这群废物!”

小厮们听命,又呼喊着冲了上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谢英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来不及躲闪小腿和手臂上就挨了他们几脚,每一脚都连带着刀片入肉,痛得毫无反抗之力。

唐桁见状,也再不?能手下留情,身形一转,闪进人群,动作迅捷的让人难以捕捉,自然也不?会被鞋上的刀片伤到。而他手下则是拳拳到肉,很快便在谢英和自己身边竖起了一道无形的保护屏障。

架一旦打起来,便轻易没有停手的道理。锦衣公子和身边一群纨绔以往也是“打”遍京城无敌手,自以为自己真的很强,看?到此时的战况,头脑一热,竟也纷纷吼叫着冲了上来。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是唐桁再厉害,也一时不能对付这么多人。

马明刚刚眼睁睁看?着最好的兄弟被人废了眼睛,一辈子都完了,心中正愤恨难抑,见此情形,抄起路边摊贩的扁担也冲了上来。

他一冲,跟他同来的几个朋友也跟着冲入了战局。

这些?人多是些农家出身的学生,干过农活,力气也大,他们一加入,局势更乱了,整条街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就连本想去扶姚杰的沈思齐也挨了几脚,不?得已加入进去,开始反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京兆府衙差敲着锣,举着佩刀冲进来将两拨人分开,众人才终于停手。

两方站定,互相怒视,身上俱是狼狈不?已,衣服上的脚印、血痕,脸上的红肿、青紫,浑然全无任何斯文模样。

京兆府捕快略一打眼,就看出了几人的身份,脑内瞬间就是一阵嗡鸣。

一边是即将入仕,将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进士,另一边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身后的家族各个权大气粗。

他做错了什么?要来管这档子破事儿!

“呃……怎么回事?”捕快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双方和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解释了一通。

捕快听得头疼,只得明里训斥,暗中安抚:“你们看看?,都打成什么样子了?这个脑袋破了,那个眼睛肿了,还不?赶紧去看医生,杵着干嘛呢!”

说着,捕快就像赶紧打发他们各自散去。

可双方没有一个人愿意领这个情!

“怎么的张头,这些?人打了爷几个,你不?把他们抓起来好好审审?”锦衣公子率先?开口:“把爷打破了相,当爷是吃素的?”

捕快怎会不?认识他?李轶,京城纨绔的小头头,京兆府的熟人。

凭心而论,捕快一见着李轶,就觉得这事儿一准是这群纨绔的错,可他偏偏又惹不起这人。

李轶话?说完,这边的几个学子也忍不?住了:“是你挑衅在先,伤人在先,你们鞋上钉着刀片,谁知道是不是有预谋的杀人!”

两方人又一次对骂起来,若不是衙差们挡着,又要扭打在一起了。

捕快实在处理不?了如此棘手的问题,正焦头烂额,只见街道一头一辆马车款款驶来,停在人群之外。

不?一会儿,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拨开人群走进来,扬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事挡路!”

捕快眼尖,那马车的模样一看?就知是官老爷的座驾,瞬间喜上心头,赶忙就要把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不?知是哪位大人的车驾,卑职惭愧。”

捕快几句话将事情说明,那家仆点点头,朝马车走回去。

没过多久,便见一个亲随走来,手里举了个什么牌子,朝争吵不休的众人喊道:“都住手!赵大人再次,速速让开!”

赵大人?所有人都停住动作,朝马车望去。

哪个赵大人?

只见马车车帘似被风随意吹起一角,露出里面人的半张脸,随即又被掩住。

可便只是这一眼,也足以让众人看了个明白。

反应最快的是李轶,他捂着头就是一声哭叫:“表兄!你要给我做主啊!”

即便是许多年后,每当唐桁想起这一刻,他都对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记忆犹新。

就像是正在燃烧的火苗被瞬间泼下一桶冰凉的水,又像是一只本就残破的瓷碗被高高掷下,荒唐碎落满地。

这世间的一切是非黑白,公道正义,都抵不过那一声“表兄”!

“子宽,是赵家的公子,赵希文。”沈思齐最先?想到了来人的身份。

赵希文,赵希哲的堂兄,三年前的状元,现任职中书。他的祖父才是太后娘娘的同胞兄弟,他与太后的血缘,比赵希哲与太后的血缘,还要亲近。

于是唐桁就看着那马车,从人群自动让开的道路里驶来,停在李轶的身边。

他听见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什么人都值当你当街斗狠,违反律例?”

李轶低头,乖得与刚刚判若两人。

唐桁又听到赵希文朝捕快说道:“家人行事失当,本官带回管教,定给京兆府一个交待。”

捕快爽快地应是:“大人明察秋毫,明断是非,应当!应当!”

马车堂而皇之的驶离,一众纨绔跟随离去。

捕快目送一会儿,回身朝马明安慰几句,要他快去请郎中,便脚底抹油的走了。

人群散去,唐桁立在原地,目之所及,是被刀片划得浑身带伤的众人,狼狈至斯,却什么公道都没换来,像个,笑话?!

“马兄。”唐桁从袖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快带姚杰去医治吧,请最好的医生,至少……保住另一只眼睛。”

马明接过钱,道了谢,背起姚杰匆匆离去。

唐桁叹了口气,与沈思齐搀扶起受伤最重?的谢英,叫上一旁的宁静心,走回了客栈。

直到把谢英送进房中,唐桁才?突然觉得哪里有些?别扭。细思今日之事,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人在背后盯住的感觉。

裴府。

“小公子,李轶那里,我们已经安排好了。”锦英进屋时,裴云潇正站在窗边出身。

上午事发时,裴云潇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尤其是那帮鞋尖上钉了刀片的打手,如此凶残手段,让裴云潇直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可她却也查不出什么,更不知闹这么一出子又能得到什么利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自己人出口恶气。

“药量如何?”裴云潇冷冷开口:“我要让李轶的半张脸,永远烂掉!”

锦英一笑:“小公子放心吧,他这辈子,怕是不敢见人了。”

“哼。”裴云潇心里总算解了气:“姚杰呢?”

“左眼保不?住了,也……再难登仕途。”

裴云潇闭了闭眼,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好半天,才?终于平静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等着!

无论是裴云潇还是唐桁,都以为打架之事已然过去,可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只是个序章。

这天一早,唐桁因前一晚读书熬到三更,因此难得睡了回懒觉。正半梦半醒,不?知时辰,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听起来很是急促。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披上外袍,走出去打开了屋门。

是客栈的小厮:“唐公子,出大事了!”

“什么?”唐桁瞬间睡意全无,连忙追问。

小厮急地跺脚:“有一群人围在东林酒楼门口,又是骂人又是打人的,我们东家和谢公子他们都去了,东家说您身手好,要小的来请您前去帮忙!”

唐桁朝外一瞧,天色竟已接近正午,正是东林酒楼生意热闹的时候。他点点头,回屋拿了腰带,便快步飞奔下楼。

东林酒楼之外,已然是人头攒动。

唐桁不?过在人群外停留了须臾,立刻就听出了缘由。

来闹事的还是上次与他们打架的那群纨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轶不?在其中。

这伙人打得是为上次未了的矛盾出气的旗号,找到东林酒楼来,自然是因为这里是寒门士子常来的地方。

他们一来就开始砸抢酒楼的东西,韩少祯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反应过来,将他们轰了出去。

这群人一看?进不?了酒楼,就站在门外骂骂咧咧,只要是进出酒楼的人,不?管是谁,叫什么,张口就骂,上手就打。

谢英和沈思齐认得他们,因此一来就被他们围攻。同来的秦东襄和李延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着那些人各种侮辱的言辞,又哪里能忍得住,自然也加入了骂战。

不?消片刻,这场骂战便波及了几乎所有寒门儒生和世家子弟,两方竟随时还有更多的支持者加入进来,骂得昏天黑地,天翻地覆。

而今天,京兆府的衙差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好半天都没有出现。

唐桁按捺住心里越来越大的诡异与不安,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我这身衣服的价钱,比你们一辈子见的钱都多,认清贱人就只能有贱命,别肖想配不?上的东西!”

一个打扮的像花公鸡的富家公子正指天指地的叫骂,手指挥舞着,正巧指在了刚走过来的唐桁的胸前。

富家公子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一脸不虞,脸色泛黑的精壮少年,一肚子的谩骂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喉头不自主地滚动几下,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退后一步。

唐桁冷眼斜睨他一眼,不?愿将目光在此种色厉内荏的人渣之上多停留片刻,旋即看向最初挑事的那几人,眼里明晃晃就写着——还想干什么,放马过来!

“是唐兄!”

“子宽来了!”

唐桁一来,东林酒楼门前“奋战”许久的十多个书生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瞬间聚拢在他的周围。

挑事的纨绔见是他,心里也有些?发怵。他们已领教过唐桁的身手,因此不敢贸然上前。

只是他们到底是没有忘记今天来此的目的。

随着几声哨响,大街一头突然噪杂起来。人群里的众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站在东林酒楼对面酒家二楼的裴云潇,却将街上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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